她紧张地攥住衣角,不知该如何解释,若是直言相告,虽然知道姑爷不会怎么样,但仍感觉有些不妥。

    赵兴却笑了起来,伸手抚了抚她的脑袋。她今天梳了个双丫髻,环着粉色的饰带,少女心十足,俏皮可爱。不过在赵兴的辣手下,一髻的发带松解,变得乱糟糟起来,“下次不要这样了,我会处理好这种事情的,你要对你姑爷有信心啊。”

    说着他的手还在她脑门拍了拍,“知道了吗?”

    “呜!”她双手抱头,似乎有泪眼婆娑,抽着鼻子道:“瓶儿知道了!”

    “不疼吧?装得还挺像。”

    “嘻……”

    赵兴虽然不是很清楚她为什么会这样做,但还是能够猜出来可能是萧媃娘的授意,应该没什么恶意,再加上她不愿说,那也不去深究了。

    一上午的时光就这样悠然而逝,虽然被人给挑衅了,但也没有造成什么实质上的影响,不用太放于心上。太阳升到最高处后便开始西移,地面上事物的阴影也随之变化。

    待到午后寅时,赵兴已经出现在秦淮河边,正往茶摊走去。按照之前的计划,现在的他已经是在店铺里执笔记账,不过现在临时改变,加之离到书院报道还有些时日,碰巧无心看书,索性出来看看别人下棋,若是赶上叶老也在,和他杀上几局也是不错的消遣。

    至于瓶儿,见她想看买回来的书,也就没让她跟着出来。

    河面上,大大小小的船只往来不绝。其中稍微大的、且外状粗拙古朴多半是运送物资的货船,在上下两水门来回往返,船身多处插有的商号旗帜正迎风飞扬;而稍微小一点的,且精致华丽的,多是观光船了,当然其中也不乏青楼的画舫。时处夏日,正是多雨的汛期,河水上涨水流湍急,哗哗的流水声和路旁树木处传来的蝉鸣不绝于耳。

    沿着河岸走过一处拱桥,便可以看见一座茶楼了,茶楼街道对面的一处小摊正是他要去的地方。周围的茶客们并未分散,反而聚集一处,该是在围观什么。

    赵兴靠近,只闻得似乎有搅拌之声,细细碎碎,待往里一瞧,原来是有人在表演茶艺。那人赵兴也认得,是那个常与叶适下棋的老头,名叫陈仁陈义安,祖上是汉魏名门颍川陈氏,一个没落的士人家族。这茶楼也是他的产业。他不喜读书,独爱那些儒生看来的小道,但耐不过家中压力,只好考了一次科举,通过了州试,算是有了交代。虽喜好琴棋书画这样的东西,但也算不上高深精通,俨然一个半桶水。

    叶适正坐在他身前,面容闲适,手执蒲扇轻摇,看着面前的老头玩弄茶水于股掌之间。

    陈仁跪坐于草席上,身前摆满了演绎茶艺时需要用到的器具。风炉上水汽蒸腾的汤瓶、建窑的黑釉瓷盏、已经用过的茶碾、茶磨。

    此时的他神情庄重,目光聚集胸前,手捏着茶筅在墨黑的瓷盏中急剧搅动,一边搅,茶盏也在手中转动,变换着方向。乳白色的茶汤翻滚出一层层白沫,如天空卷动的流云,不断向盏壁涌去。这一过程人们形象地称之为“战雪涛”。

    赵兴也曾见过萧媃娘表演此道,姿态优雅秀色可餐,和眼前这粗老头比起来,后者给他的感觉就是牛嚼牡丹了。

    又过了片刻,他将茶筅子取出,把茶盏放在席上置于众人眼前。

    人群中有人开始点头称赞,私语起来。

    “茶色纯白,好火好茶!”

    “汤花咬盏久而不散,水痕不现,陈公技法高超。”

    ……

    叶正则也看着笑道:“茶乃龙凤茶,水乃清凉山泉水,烹茶人是义安兄,好茶好水好火好技艺,定然佳品,不若大家分而饮之。”

    陈仁欣然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