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和我们王家一直相处很好,特别是你父亲过世后,他还是资助我们家,得以度过难关。所以,我答应了这门亲事。她比你年龄略大些,我觉得大一点,反而可靠。”母亲顿了顿,继续说到。

    曼群正准备向母亲禀报想报考湖北师范学校的事情,没想到说到自己的婚姻大事,而且是已经决定的结果。

    对于母亲,曼群总是会忆起当年陪同自己去丰乐镇读私塾时的情景。每次上学、放学,母亲陪着自己,坐在行驶在水面平缓、波光粼粼的丰乐河里,特别在夏季,两岸麦浪起伏,偶尔掠过的鸟群,像一群撒欢的孩子。年轻的母亲总是会轻声的提醒:“曼群,别去船头,危险。”站立在船头的曼群回头望见阳光里,母亲那张温柔的脸,闪烁着慈爱的光。

    父亲过世的这一年来,明显感觉到母亲变老变憔悴了。

    “嗯,谨遵母亲安排。但是我想先求学。”曼群心里有些不甘。

    这门亲事算是定下来之后,并未马上完婚,因为曼群先是在武汉读书,毕业后进入《武汉日报》工作,抗战爆发,时局动荡,一拖拖了很多年。

    男儿志在四方,加之婚事已经定下来了,所以双方家长都没有过于催促。

    当然迟迟未举行婚礼的主要原因,还是曼群内心抗拒这门亲事。

    对于周家大小姐周瑞安,曼群曾听若愚讲起过她,说她是周家的长女,她的母亲是非常传统守旧的女性,即使是民国时期了,也是要求女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家里闺房绣楼里长大。

    在武汉求学期间,曼群就曾写信要求她放天足和进学堂。但周瑞安已经二十多了,很难办到这两点,而周家长辈更是坚守传统思想,果断拒绝。

    直到第七年,曼群被母亲电报催回,说周伯病重垂危,希望生前看到曼群与瑞安的婚礼。

    曼群是家中的长子,亲眼看着母亲的辛苦,特别是在父亲离世之后,母亲所经历的艰辛与不易。自己长年在外,无法陪伴在母亲左右。周伯多年照应,母亲答应在前,周家这桩心愿,曼群实在是无法拒绝。况且,周家姑娘等了他七年了。如果再不举行婚礼,是怎么都说不过去的。

    曼群曾对若愚说:“这是母亲给我的一件礼物。我如同接受一件礼物一样接受了瑞安,母亲的内心得到了安慰。”

    婚礼举行了。曼群与瑞安两人虽然抬头不见低头见,但却几乎不说话,更不要说同房了。

    瑞安开始了独居生活,终日与婆婆相伴。

    “能离婚吗?结束这份没有爱情的所谓的婚姻?”曼群曾也很多次自问。但是,一个女人如果被丈夫休了,一般来说后半生的命运都十分悲惨。何况周伯已经去世,已经做出承诺的母亲绝对是无法认同自己这种的想法的。

    “就这样吧?”曼群痛苦地徘徊。

    磨基山下,滚滚长江东去,江面上,各式的船只忙忙碌碌地按照既定的航程,驶向自己的终点。

    “我的方向呢?”曼群望向远方的天际,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