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宣四年

    离夷安城数十公里外的一户农家,苏玉衡在这里负伤醒来,这时他尚且是十岁孩童,对待痛苦加身尚不能做到隐忍不言,因此醒来时哭爹喊娘,那模样甚是悲惨,他的记忆模糊,记不清因何到了这里,只觉得左腿动弹不得,翻开衣服的一侧,腿上白骨可现。他大喊了几声,一农妇端着食盒过来。

    “哟,小公子,你可算醒了,你是不知道,为了救你,我拿出了家里最好的药材,我家那口子也病在床上,都不曾得到用这药几回”边说边从食盒里拿出一碗参汤,又边吹边说:可要当心了,别洒着了,我这可是当年出嫁时的陪嫁,虽说没有千年,但祖传的东西,怎么也有几百年了。”

    “你是谁,我怎么会在这里?”苏玉衡有些戒备。

    “我去山上采药时,看你全身都是血,又昏了过去,这才把你救了回来。你是被什么人盯上了吧,你父母呢,家住何方”话未问完,一十二三岁的女子匆忙跑进屋来,慌忙道:娘,娘,清月那丫头又偷懒,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衣服还堆着,柴火也才劈一半,我都寻了她半时辰了。

    “这个贱痞子,真是没娘教的臭丫头,越发的没了规矩”苏玉衡看着正喂他参汤的妇人,只觉和刚才那满面带笑的人状若两人,因此也不敢继续喝汤。

    妇人见状,收起了怒容,笑道“公子你好好养伤,要吃什么尽管给我说,家里没有的,我也定给你上那醉仙楼买来。

    辗转便过去了数日,苏玉衡的腿已经能下地活动了,他虽年幼,但知道此地不宜久留,那妇人也不是好心收留他,只不过看他昏迷时身上带有黄金,不敢私自偷拿,又见他生得贵气逼人,身穿的衣服够她们这样的农家人糊口一年,这才救她下了山。虽是如此,苏玉衡还是对她们充满了感激之情,如若没有遇见她,可能现在已被山中野兽分而食之。

    只是凭他如何想,也回忆不起来受伤前的事。

    他来这里已有数日,除了见过顾大娘和她女儿顾蒙尘外,每日听得最多的便是鸡鸣狗吠了。他记忆中,家里有很多的人,每个人对他都恭恭敬敬,常有人陪他玩耍,这般孤寂,他倒是第一次体会,因此正闲得无聊的他,一瘸一拐的出了房门,过一个巷子,竟发现还有个茅草小屋,他估计不过是农家人用来堆放粮食的地方,正觉得无趣打算回头走,屋里却传来一个小姑娘的哭喊声“我错了,大娘我错了,姐姐我错了,快放我出去吧。”

    苏玉衡快步走向那屋,四面都是土墙,一扇门被铁链锁着,他推了推,只是透过缝隙看见蜷缩在角落的一个小女孩,她衣裳破烂,以至于露出了手臂和双肩,此时又已入秋,女孩在角落瑟瑟发抖,听见门外有人,她眼里又惊又怕。她已经两天一夜没有进食,再不来人,也许就命丧于此了。

    “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求求你,放我出去”女孩用极微弱的声音说完这句便晕了过去。

    这样的场景,苏玉衡怎么可能见死不救,他正想着怎么破门,顾大娘从外满面春风的笑了走来。

    “哈哈,这贱痞子,倒是不枉费我供她这一两年。”苏玉衡听见声音,急忙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藏了起来,顾大娘身后跟着一妇人,看穿着像是大富人家管事的。

    “十三娘啊,你呀就放心,这丫头模样好着呢,敢说夷安城挑不出第二个来,若不是我家那口子念着旧情,不让我送她去那种地方,否则凭她的模样,当红花阁的头牌也不是不行的”

    顾大娘边说边掏出钥匙开了门。

    “清月,顾清月,你别睡了,快起来”喊了两声见她还是不应,因此有些生气,跟着的人近前探了探她的鼻息,松了口气。又看了看这姑娘,满意的笑了。虽然顾清月的脸上有些脏,但透过眉眼,她断定这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坯子。

    顾大娘不知什么时候,端了盆冷水进来,一瞬间朝清月脸上泼了上去。很快,顾清月便醒了。

    顾大娘命她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又拿了些吃食来,顾清月狼吞虎咽吃了几口。抹了眼泪,眼神带着坚定问道:顾大娘,你这是把我卖了是么?

    “瞧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我这是让你去过好日子,家里情况你是清楚的”

    顾清月不再多说,父亲失踪,母亲病故后她独自无依无靠,顾大娘虽收留了她,但隔三差五的挨冻受饿,脏活累活不说,挨打受骂也是常有的事。她想要改变,或许只能换个环境,纵然前面是刀山虎穴,也只有前行。原地等她的,不过死路一条。

    “好,大娘安排就是”顾清月对病床上的男人磕了个头,顾大娘说得没错,若不是她舅舅,她早就被卖入青楼。临走的时候,顾清月朝苏玉衡藏身的地方看了看,好像她一直都知道他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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