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川僵在原地,他用指甲狠狠掐着手心上的肉,这才不至于让自己像个傻子似的愣在那里。“你的意思是他去卡尔卡了?”

    卡尔卡,他怎么不会熟悉卡尔卡,医院外面那群痛苦□□的士兵正是从那个地方送来的。

    “没错,虽然是在前线,但总比在监狱好。再说那地方不就是他的主场,那家伙……”皮维一副激动的神情,“那家伙肯定是早就计划好了的!这边法庭刚下达刑期,他第二天晚上就跑了哈哈哈哈他还真有两把刷子我以前真是小看他了,传出去肯定有人会说警察局都管不了他。”

    皮维突然闭嘴,咳了咳,“不是,小川,我没别的意思,我以为……这个对你来说会是好消息。”

    夏小川扯出一道极浅的笑,“谢谢你告诉我,皮维,它的确是个好消息。”他说完就想往外走,但又感觉两脚像是被灌了重力金属,怎么也动弹不了。

    “是啊,你知道人们怎么议论这件事的吗?乌龙,简直就是个大乌龙事件!当初科莫在法庭上闹得如此沸沸扬扬,而迄今为止,就只有科莫他自己待在监狱里,一个人享用牢饭,你说科莫这家伙是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作自受自取其辱。”皮维眼泪都快要笑出来了。

    夏小川觉得有些头晕,也许是昨天晚上吹了寒风,有点着凉。他看着皮维,声音淡淡的,“可是他本不该只在那里面待两年的。”

    “是啊,不过我想这肯定也是莱昂那家伙的计划吧,”皮维顿了顿,望着夏小川毫无波澜和色彩的面孔,“而且他还带走了艾诺蒂,大概是担心科莫出狱后会变态到欺负他姐。从这一点来看,他没有科莫那么冷血。”

    夏小川几乎是苦笑了一下,他艰难地迈出步子走出了房间,无波无澜道:“该我查房了。”

    门砰地一声关上,回声像是巨大的金属球在心里失重的跳动。

    皮维愣在原地,苦恼地想着:我又说错话了吗?

    很快就到了十二月份。

    时间总是在某一段时期内卒然流逝,像天空中偶然出现的一片云,人们永远是在不经意间抬头一望,才发现,原来那朵云不见了。

    夏小川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这两个月以来生活在他身上安排的变故。

    虽然卢瓦尔并没有受到战争的影响,人们即使对南方的战争感到恐慌,但仍旧是按照往常的样子继续生活。孩子被送去上学,情人在咖啡店约会,茵第街上的店铺依旧开着……卢瓦尔到了冬天便经常会下雨,偶尔还会下雪。

    是的,卢瓦尔没有变,可夏小川却觉得整个卢瓦尔彻彻底底地变了,像没有一朵云的苍白色天空,一望无际的空荡和寂寞。

    无人留下卢瓦尔。

    十二月初,科林报名参加了战地记者的招募,瞒着皮维前往了南方战场。而得知真相的皮维也立马坐上开往南方的火车,离开了卢瓦尔。

    所有熟悉的人都走了,卢瓦尔从来没有像今年这个冬天这般清冷和空荡。

    圣诞节那天晚上又下起大雨,夏小川在医院收到来自卡尔卡的一封信件。他捂住一颗惶乱的心拆开一看,发现是皮维寄给他的信。

    皮维到卡尔卡的第二天便找到了科林,他说他死活也劝说不了科林跟他回卢瓦尔,只好暂住在卡尔卡,皮维还特地花了些心思进了卡尔卡的军事医院,专门为那些战场上的伤员服务,这样他就可以随时和科林待在一起了。

    夏小川看完信后,从办公桌上抽出一张崭新的信纸,骨节分明的手指握住黑色的钢笔,在信纸上写下回信。

    漆黑的发丝散落在他的鬓角,白皙干净的皮肤在黄色的灯光下显得无比温柔,那双勾人的眼睛里多了些长日工作的疲态。

    “皮维,”笔墨在灯光下像水一样流过,夏小川在信里写道,“卢瓦尔还是老样子,没有受到战争的影响。不过说来奇怪,这个冬天卢瓦尔老是下雨,它要是不下雨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