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无欲无求的人。

    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孰是与孰非。乱世、群雄、天下,这些人人热衷争论的话题,他却没一件真正放在过心上。

    喜欢的事情,他可以投掷百分之两百的热情,哪怕鞠躬尽瘁。可若是他不愿,那便是圣旨帝命在前,他也不会抬一下眼皮。

    或许正是因此,母亲临终前才会眷恋不舍地拉住他的手,反复嗫嚅着嘴唇,却没能说出一句诀别的话来。

    他知道,母亲是怕他活得孤单。

    所以自此,他的心头便又惦念起另一件事——娶妻。

    娶妻需要本钱,郭嘉如此想着,丝毫不觉这是在为自己无限推迟此事而开脱。毕竟找到一个适合共度余生的女子委实太难,更何况还要勾起他三分兴趣。

    院门外传来那道马蹄声的瞬间,郭嘉猛地灵台一明,入目皆是眼前人的宽袖荼衣。少年僵直着身子,瓷白的面上惹出几分莫名的红霞,再低头瞧去,自己俨然一副要将他护进怀中的架势。

    将拥未拥,衣带交缠。

    明明是半亲不近的表兄弟,可不知为何,郭嘉突然觉得,这样也挺好。

    怀中是热的,心底是暖的。这样的亲近,多多益善才好。

    只可惜……对方是个男子。

    还是个恭恭敬敬将自己认作兄长族亲的男子。

    思及此处,郭嘉率先拢袖起身,白衣少年仆一释放,瞬时不顾礼仪地弹起身子,面上的表情几乎可以用“如释重负”、“心向往之”来形容,只见对面的少年匆匆束袖一揖,快步退出房门而去。

    郭嘉认真地想,瑾弟大概与那褚家小郎君极为交好,否则又怎会如此迫不及待地出门相迎?

    郭瑾逃出房间后,紧绷的神经终是松弛下来,鹦鹉仍在金边鸟笼中扑腾地欢快,许是动静过大,不慎带落几瓣梅花,纷纷扑簌在空中。

    褚碧已经牵马进门,文奕应是在后厨忙碌,青童也正为二郎打点,因此院中空荡,她与褚碧的视线成功交融到一处。

    褚碧的玄色骑装上落了雪花,积到纹路处还未消散,面色冻得青白,瞧见她神色慌慌出门相迎的模样,竟忍不住摸头笑了。

    “阿瑾竟这般着急见我?”

    郭瑾本来想着此人与原主毕竟是好友,再流连于酒肉声色,那也必定对原主相当熟悉,今日初见时他还毫不见外地表达了想与自己比试骑射的意愿。

    原主虽精于此技,自己好歹也还有些肌肉记忆,但要玩真格的,自己必然惨败。

    可若是寻机推辞,就算今日躲过了褚碧,这天长地久的,难保明日不会出现什么褚绿、褚红,到时真要露出了马脚,死相只会更加难看。

    既如此,倒不如釜底抽薪,直接划清界限,再不与此等友人往来。

    毕竟要做什么名士良臣,总要先提升自己的朋友圈质量,才不至于名留青史时,在史书上劣迹斑斑、太过扎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