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这是否是金ju花的肺腑之言,看着她缩在屋檐下的可怜样儿,钱文义还是颇为感动,走到金ju花面前,解下身上外套递了过去。金ju花眉开眼笑,把这外套紧紧裹在身上。钱文义低声道:“你赖在这里不走可不是办法,在下恩师说一不二,既然讲了条件,你若是做不到,就算苦苦求他,也休想有一分转机。”金ju花道:“我又非跟着他,是跟着你,关他何事,要他来管。”钱文义摇头道:“你非要这么说,我也帮不了你,到了清晨,我和恩师一走了之,你又岂能追得上、寻得到。”金ju花收了笑容,叹气道:“他老人家本就不喜欢我跟着,总有借口要找,能有什么办法可想?除非,你帮我说些好话。”钱文义道:“要我说几句好话不难,只是你得顺和了我恩师的意,他的脾性我知之甚详,就算心里不悦,若无差错,他也不好寻你的不是。”金ju花笑道:“那你先说几句小女子的好话给我听听,在外头冻了半夜,心都冷了,正好暖和暖和。”说着话,伸手来拉钱文义。钱文义后退一步,正色道:“与你说正经话,却放庄重一些,若是被我师父看到,说多少好话都是无用。”金ju花横他一眼,低声道:“这又怎么不庄重了。”

    钱文义道:“当前之事乃是如我师父所愿,给他笔墨,然后才好说话。”金ju花扑哧一笑道:“你这时候出来,就是想帮我,是不是?”钱文义摇头道:“是我知你此时此刻必然办不妥此事,而那又是师父马上要用之物,只得亲自来寻,可不是为你。”金ju花道:“由得你说,那现在应当如何?”钱文义道:“你走不得远路,只好我去走一走,若能在天亮之前拿到,就……就交给我师父。‘金ju花眼神狡黠的追问道:“是你交呢还是我交?”钱文义支支吾吾道:“只是寻来笔墨要紧,何必牵扯这些末节。”金ju花笑道:“算你有良心,是你寻来然后让我去交!”钱文义被她直言说破,不禁有些恼羞成怒,说道:“你尽管出去说好了,在下又非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需要遮遮掩掩的。”金ju花见钱文义不悦,反而笑道:“这又非有违天理伦常,你情我愿的,自然不需遮遮掩掩,何况这事你也不一定帮得上忙,小女子从小到大已然牢记一件事,那便是靠人不如靠己,力所能及之事绝不开口求人。”她从袖里一摸,取出来一块扎住的绣花丝帕,里面包裹着一些女儿家常用的妆扮家当。

    钱文义不知她想怎样,又担心拖延太久,问道:“难道你已有筹思之策?”金ju花解开丝帕,从里面挑挑拣拣,拿出两样东西,笑道:“老爷子只说要笔墨,可没说什么样的笔什么样的墨,小女子就把随身带来的东西拿来充数。钱文义奇道:“你有笔墨?”凑上去仔细一看,只见那笔是根短小的眉笔,那墨是块上好石黛,是女儿家碾碎了用来画眉用的,尚且散发着脂粉之香。金ju花道:“这东西怎样?”钱文义道:“就是有些女人气,只怕师父不喜。”金ju花道:“事急从权,何来计较许多。这笔是嫌小些,不过套个竹杆子罢了,寻个竹林砍一截便是,只是这石黛不好弄,少一个砚台磨一磨。”钱文义喜道:“这店里其他东西没有,却有个石砚在此,我进去取来给你。”钱文义又轻轻进屋,到柜台上取了那尘封许久的石砚,拿给金ju花。

    眼见万事俱定,金ju花放下心来,说道:“若非小女子随身之物不少,还真被你师父难住了,逼到急处,就是塘里淤泥我也挖上一块,不管谁家的畜生,鸡毛鸭毛揪它一把,都拿来充数。”钱文义笑道:“明知于事无补,你这样做又是何苦。”金ju花眼中放光的道:“小女子这样做,还不是为了你。”

    钱文义顿觉浑身不自在,一时再无话说。二人呆在屋外许久,金ju花悄悄的道:“我冷的很,能不能进屋里坐会儿。”钱文义忙道:“当然使得,你进去吧。”金ju花走了几步,见钱文义毫无进屋的意思,问道:“你不进去?”钱文义淡淡道:“我只在外面相候便是。”金ju花看他几眼,把裹在身上的外套往钱文义一甩,自个到屋里避寒。

    此是初秋天气,等到鱼肚发白,卢公礼和方仲也起床了。那老掌柜一早起来,先看到金ju花在屋,又喜又惧,走过来嘘寒问暖一番。卢公礼见到金ju花也感十分奇怪,想不到她来的比钱文义都要快,难道说那笔墨之事已经办妥。卢公礼且先不问她,坐等钱文义回来,若徒弟也拿来笔墨,就算金ju花办到,自然还有言语要说,随便寻个不是也就打发了。岂知等到钱文义进屋,回复说夜间所有店铺打烊,寻不到笔墨时,卢公礼也只好问起金ju花来。

    卢公礼道:“姑娘,老夫昨日曾说过的话,你可办到了。”金ju花笑吟吟的道:“承老爷子的福,小女子办妥了。”卢公礼道:“哦,拿来我看。”金ju花取出眉笔和石黛,又把店家的石砚拿来,里面倒上少许清水,将石黛搁在里面细细研磨。那石砚早已被金ju花擦拭干净,金ju花笑道:“老爷子要想写些什么,小女子给你磨墨。”卢公礼顿时无语。

    方仲把那店中不曾用过的帐薄裁下数张纸来,铺在破桌子上。眼见笔墨纸砚俱备,卢公礼讶然一笑道:“老夫言出必践,既然答应过了自然不能反悔,不过有言在先,仅限于路同行,若老夫回山,可不能带你回去。”金ju花道:“那是自然,一语戏诺岂是终身誓言,小女子能随恩公多久就多久,并不敢奢望其他。”那老掌柜在一旁听了二人言语,从怀里取出卢公礼给他的两锭金子,把其中一锭便往金ju花手中塞。金ju花奇道:“老人家闲钱太多,为何白送金子给我,小女子不卖身,你留着给其他闺女吧。”老掌柜忙道:“不敢不敢,这是贵客吩咐下来的,若你来时,就要这般处置。”金ju花眼望卢公礼,只见卢公礼一点头,说道:“你和掌柜都收下了吧,的确是老夫这样吩咐下来。”老掌柜千恩万谢的收了,金ju花却笑道:“怎么能要老爷子破费,也罢,权且把这金子寄放在我处,于路打尖住宿,小女子就拿它来服侍各位。”

    卢公礼取笔沾墨,沉思片刻,落笔写道:“昆仑山玉虚宫门人弟子钱文义晋见天师道龙虎大法师张道陵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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