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见到了沈鸾,狄雪滟的面颊已经鲜红欲滴,一双细长的丹凤眼盛满了恐慌,手紧紧攥着衣摆,语气也支离破碎:“二、二姐姐……我、我……”

    看她你你我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白露忍不住说:“表小姐您到底有什么话要说呀,我们姑娘这都等了半天了,再过一会儿,炉子上的药都该凉了。”

    若是以前白露这样说话,沈鸾是一定会斥责的,她在外虽有些骄纵的名声,但与她深交的人却都知道,沈家阿鲤是个再随和不过的人。

    但现在,看见狄雪滟一副无地自容的窘迫模样,沈鸾眼前总能浮现出上辈子狄雪滟来告知她沈家被定罪时那副趾高气扬的得意神情。

    她自问沈家没有半点对不住狄雪滟的地方,可是狄雪滟却踩着镇国公府的高枝攀上太子以后,甚至不是一脚踹开镇国公府,而是要彻底镇国公府毁掉!

    她从前只知道世上会有恩将仇报的恶人,当这样歹毒的人事真真切切发生在她身上,她才知道这是多么刻骨铭心的仇恨。

    “表小姐有话不妨直说,姑娘身子还没大好,尚需休养,只怕不能多留表小姐了。”见沈鸾对此不发一言,惊蛰很快接过了话,不着痕迹地推开了白露,站到沈鸾身旁,笑容适宜。

    这样故意的送客之词,狄雪滟自然听得出来,见状,也只能心一横哭着道:“昨日的事我知道二姐姐许是不信我的,但我那时真的没有注意到那人推了二姐姐,我不是故意要害二姐姐……”

    她一边说一边抽噎,翻来覆去都是她的歉疚,只咬死了口自己不知情。

    其实昨日里各人的站位一出来,有些事就一目了然得很,诸如是谁推的沈鸾,又有谁能看得见等等。

    虽然杨淑月已经尽力保证万无一失,但这也恰恰成为了沈鸾确信杨淑月乃是临时起意的佐证。

    狄雪滟看见了却没说,是阴差阳错,并不是杨淑月算计至此,当时杨家那两个丫鬟已经极力隔开了沈鸾与众人,下手的角度也是当时能做到的最好。

    可还是有人看见。

    所以,沈鸾猜测推她下水并不是杨淑月的最终目的,后来大概是发生了些变数吧,才显得这样虎头蛇尾,异常拙劣。

    只是,她还没有猜出那个变数……

    “二姐姐……”狄雪滟抽泣的声音渐渐低下来,她没有想到沈鸾居然就这么看着她哭却一动也不动,一时间她觉得自己仿佛是那戏台子上引人发笑的丑角,酝酿许久的眼泪再也落不下来。

    看她停下,沈鸾又慢条斯理地抿了口热茶才抬眸道:“原来是为了这桩事儿,狄妹妹多虑了,既然你说了没看见,那便是吧。我今儿也乏了,若是没有别的事,我就不留你了。”

    轻描淡写的语气,仿佛这件让狄雪滟又哭又闹的事于她而言丝毫没有放在心上过。

    有那么一瞬间,狄雪滟觉得沈鸾说的不是事,而是她,她这个人从来没有被沈鸾放在心上过。

    是啊,对于沈鸾这样的天之骄女来说,又怎么会把她这种来投奔的破落户真的当成自家姐妹呢?

    狄雪滟垂眸掩下通红的眼眶,她只觉满屋子的侍女都在看她,那些眼神里充满了鄙夷,嘲讽着她的自作多情。

    这一刻她忽然想起太子对待沈鸾时格外不同的语气态度,心底的难过愈加深厚。

    见她不语,沈鸾抬了抬下颌:“惊蛰,送客。”

    狄雪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拾曦院的,等她重新感受到四周涌来的寒意才恍然发现自己站在花园的假山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