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威,笔墨伺候。”少年在一旁,淡然开口。

    “是。”阿威应了一声,从他背着的包袱里拿出笔墨砚来,又让旁边的村民去弄了点水来,磨了墨,将笔蘸好,递给少年。少年从山羊胡子手里拿过契约,又看了林小竹一眼,问道:“林小竹?”

    “是。”林小竹答道。

    少年提笔在一份契约上写下几个字,递给林小竹;紧接着又问里正的儿子:“姓名。”

    里正的儿子却不作声,里正赶紧地一旁答道:“夏山。”少年便又提笔在契约上将名字写上,然后将笔一搁,抬起眼来看着林小竹。

    林小竹拿着手里的契约,咬着嘴唇,直直地看着少年。两个的目光在空中相遇,电光火石之间,弥漫出硝烟的味道。

    林小竹的嘴角忽然轻轻一扬,收回目光,走到桌旁,在打开的一盒印泥上按了一下,便想往手里的契约上印下去。

    “且慢。”少年的声音终于不再像原先那么淡然,急促里带着一丝恼意。他向里正示意了一下:“将契约互换一下。”

    “啊?”里正似乎没见懂少年的话,一脸的茫然。

    山羊胡子却是听懂了,赶紧收回两人的契约,看了一下,见林小竹手里拿着的,是夏山的契约;而里正手上的,却是林小竹地卖身契,不由得抬起头来,不解地望了少年一眼。再将两份契约对调一下,递回给他们。

    林小竹接过山羊胡子递过来的契约,按了一个手印,在心里重重在叹了一口气。如果少年真能让她在夏山那份卖身契上按手印,那是多么好的事啊?不过以那只小狐狸的精明,怎么可能让这种事发生呢?唉,可惜了!

    “呐,这二百五十文,你收好了。”山羊胡子让旁边的一个大汉拿出一个口袋,从里面数了二百五十文钱,用一个灰色的小布口袋装好,递给林小竹。二百五十枚铜钱,倒是挺沉。林小竹接过时,便是作了心里准备,手还是不由得往下坠了一下,引得围观的村民一阵惊呼。

    秦氏用眼睛死死地盯着林小竹的手,脸上露出愤恨的神色。然而看阿威一直用铜铃一般的眼睛瞪着自己,便不敢再作声,也不敢动弹。她知道这些人说要将她扔沟里,那真有可能说到做到,也知道村里人没人会帮她。她如果再敢说话,不光阻止不了林小竹,自己还得吃亏。所以在林小竹说钱不能给她之后,她便偷偷叫夏春燕回家去叫夏大柱。此时,估计夏大柱也快要到了。想到这里,她不由得转头张望了一下,却不曾看到自己想要的身影。

    看着钱袋放入了林小竹的怀里,秦氏心里异常焦急,脑袋里正急速想着法子时,却在人群的议论声中隐隐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爹,您快点。”

    秦氏大喜,忙向人群道:“大家让让,大家让让,小竹的舅舅来了,这卖不卖的,他说话最算数。”

    夏大柱又懒又好赌,但人不糊涂。再说,让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娃自卖自身,这事总有些怪异。所以听得秦氏这话,再加上夏春燕也在喊,人群倒是让出了一条道。

    “小竹。”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挤了进来,唤了一声,眼睛看着林小竹,嘴角嚅嚅,却一个字都没有再说出口。

    “舅舅,您来了?”林小竹却不慌不忙地将钱妥善地放地了怀里,这才转过身来,冲着夏大柱一笑。

    “小竹,你这是……”夏大柱眼神复杂地看着林小竹。

    “舅舅,我以后不会让你为难了。我要跟这些人出山去。以后赚了钱,我会回来看您的。”林小竹看着这山上唯一的一个亲人,大眼睛里慢慢浮起了雾气。

    她知道,夏大柱原来没那么爱赌的,也没那么懒。但自从他把自己领回家后,秦氏一天到晚的唠叨,摔盆子打碗,没一天安生。夏大柱不愿让自己孤苦无依,又不能将好不容易娶回来的媳妇赶回娘家去,只得忍着。忍不了了,就出去赌钱,以舒缓一下心情。一来二去的就上了瘾。

    现在,她离开这个家,秦氏的不满就会平息下来,两口子就能安安生生过日子了吧?她这个舅舅,还是真心疼爱她的,她来到这古代,没有被秦氏赶出家门,被饿死冻死,也没被山里的野兽叨走,是因为这个舅舅的缘故。她真心希望舅舅的日子好过一些。

    “小竹,舅舅没本事,没能好好照顾你。”夏大柱伸出手来,抚了一下林小竹的头。说完转向山羊胡子,“嗵”地跪在了地上:“这孩子可怜,受了许多苦,还请老爷好好对待小竹。”

    看到夏大柱这样,少年和山羊胡子的眼里柔和了许多。山羊胡子上前扶起夏大柱,温言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