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下旬,和瑗还是没了。

    一场大雪乘着北风,稀里哗啦地刮在我窗边,我百般寂寥地坐在桌子前,手里握着和瑗最后留给我的一本册子,叫做《宽心经》的,大概是想要我念念,消消愁。

    他最后对我说:敬端,别总皱眉头。

    我把册子塞进怀里,伞也不拿,就这么顶着风雪出了门。

    宫里人才不管我,他们眼里,皇帝只有献王跟景王两个儿子。兰贵妃也不待见我,巴不得我早些生病死掉。

    除了和瑗,我再想不起有谁肯真地关心我。

    一路上心里跟被火燎的一样,又热又痛,不知不觉在一算命摊子前停下,那半仙穿得甚单薄,留着鼻涕看着我,满脸痴呆相。

    看来能知晓命数的人未必混的多好,否则他怎么不挣个袄子来穿。

    半仙开口了:小贵人有什么烦心事嘛?

    我哪里是什么小贵人,我是刚死了知己的人,一个可怜的,再没了亲人的人。

    我不跟他废话:你会算命?算出我的心事,我就给你钱。

    那半仙立刻装模作样地掐起手指:小贵人面相大吉大利,生来自是贵不可言之身,只是父母缘薄且六亲不靠,或许还会被亲人所害。

    我不言。

    他:小贵人不愁吃穿,不愁升官发财,除却被人谋害,大约不是愁知己,就是愁姻缘了。

    我将一锭银子拍在他破破烂烂的桌子上:差不多,算你对了。

    破算命的只看了看银子,又非常欠扁地笑了起来:“虽说自古情义难两全,可我看到,小贵人日后会顺风顺水,不但寻来一豁达知己,另有一美娇娘作伴身边呢。”

    “日后?”我皱眉:“日子还长着呢,谁晓得我是不是到了七老八十才得来那么一个朋友。至于美娇娘,不好意思,我此生不打算娶妻了。”

    破算命的嘿嘿一笑:“小贵人话不要说太满。命中注定的事,真来了,你挡也挡不住,这两段缘前生便注定,岂有你改变的道理?”

    我失去和瑗,心里悲苦,想着此生大约也没什么好活的了,被他这么一说,心里不平,于是道:“我既知道了,就是非犟着不娶不相识,命又能奈我何?”

    他便神叨叨地晃晃脑袋:“自有方法,自有窍门。”

    我挥挥袖子,只觉他说的话像在放屁,径直离开了。

    ……

    我翻着宽心经。书页已经很旧了,但我不舍得换,左右也不知道我跟这破书谁先散架,干脆就这样跟他耗着。

    明珠蹦蹦跳跳地冲进来,手里端着一碗桂花糖糕,身后跟着一个同样蹦蹦跳跳的小丫头,扎着小丸子头,小脸肉乎乎红扑扑,是小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