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老师的办公室在三楼,像放大的格子间,桌上鳞次栉比地堆满了作业本、试卷、辅导书,新来的老师正襟危坐像个大号的学生,老油条老师靠着椅背翘着二郎腿闲聊,当时还不流行大的推拉窗,为了采光好,所以墙壁两侧都镶嵌着方形的玻璃格子,办公室的玻璃,除了大扫除奴役学生来扫,平常一个抹布都不会擦上去,所以玻璃四周总是蒙着几层厚灰,只玻璃中央透亮透亮的。

    周遭磨砂中央清透的质感,像雾里看花,又像临水照月,给在外面罚站的同学看老师的时候蒙上一层美感。

    陈娇抿唇。

    不悦昭然若揭。

    或许陈娇还说了别的话,又或许什么都没说。

    殷梅在陈娇面前的勇气,只足够她说:‘我能’,这两个字。

    既然预言的世界末日没有到来,那她就不出意外还要活好久,那她就不要浑浑噩噩地在陈娇手底下当学生。

    她有自己的理想抱负,她要清正堂堂地撑着脊椎骨做学生,她要学自己梦寐以求的美术,以后去做珠宝设计师!

    她看不惯陈娇媚上欺下的做派,也不喜欢有板有眼的文化课。

    她要离开陈娇的班级。

    她要学美术。

    但她说完那两个字,就丧失了所有的勇气,只来得及看一眼陈娇,品啄完陈娇嘴边那似笑非笑从上到下的打量戏谑,顿时耳朵边轰鸣一声,像飞机失事坠地。

    她仓惶低下眼,五感尽失。

    过了会儿,她被殷红召推着肩膀,走在办公室外的厄长走廊。

    发麻的腿脚逐渐灵活,她耳朵边渐渐有了声响,她听到下课的刺耳铃声,吓得她像个惊弓之鸟,一抬头,她看到学生总算熬完一节课,在教室欢呼,还看到男男女女冲出教室,熙攘步履交叠,最后,她闻到光秃秃的枝干上素心腊梅的芳香。

    殷红召乐呵呵:“别想那么多,想学就好好学,我找找你舅舅,给你去美院打听下培训班,周末让他带你去看看,定个培训班。”

    成了!

    陈娇放人了,陈娇放过她了!

    转而,‘舅舅’两个字又窜进耳朵里。

    殷梅的舅舅只有一个,叫陈卓远,他一见殷竹就笑,板寸下的眉眼像个一休哥,一见殷梅就垮,拉的比鞋拔子还长。

    殷红召已经帮她大忙,剩下的,她得自己乘风破浪。

    但小小年纪,最不缺风雨无悔。

    于是,殷梅说:“行!”

    陈卓远学过美术,有点功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