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从何来(72)

    燕京城内,建筑最高的就数观云台;而燕京城外,建筑最高的就数几处大营的瞭望塔。

    “站在观云台上,能看见纵横交错的小街小巷,但到底有城墙阻隔视线,外城都看不全,就更看不清外城之外,原来还有这般的风景。”永安站在瞭望塔上,手里举着千里眼,来回的移动。

    她身后站着乌云,乌云沉默惯了,但这次还应了一声。展眼望去,大地褪去了冬日的枯黄,一片浅浅的绿一夜之间就冒了出来,那柳枝远远望着,就像是笼罩在绿色的烟雾之中。要叫她来看,只能说:这人间真美。

    将千里眼的镜头拉回来,落在大营外。那条通往外围的土路上,一个个瘦骨嶙峋的姑娘相互搀扶着,一群群一队队的正在往出走,永安谈了谈,“今儿又淘汰出去了多少?”

    “二百六十七人。”乌云盯着行动缓慢的队伍,难得问了一句跟她不相干的事:“她们……都是去了哪儿?真是去各府城驻扎吗?”虽身着统一制式的衣裳,但这姿态,散兵游勇一般,能去做什么?

    永安愣了一下,也不知道这个。但要说分散下去,哪怕到县城里呢,不说驻守城池,但像是监狱里的女牢头等等,这些人还是能胜任的。临时集结起来,也能当用。就像是封锁城池之后,这进出都得严格排查,女眷的搜查等事,没有女差役也不行。因此她觉得,淘汰的人应该是分下去了。不分不行呀,多一个人多张嘴。叫兵部供给,显然供给不了了。那就得精简淘汰,然后留下精锐,剩下的放下去,就得个州府去养,这也是减轻自己的压力。

    她这么一说,乌云就皱眉,“那以后她们立功,会给她们功勋田吗?”

    “当然!”永安笃定的很,“虽然把她们放到下面去了,可人还是咱们的人。”

    乌云点头,似懂非懂,“就像是毅国公,人去了西北。但却不能说毅国公属于西北,不能靠着西北各州府给毅国公俸禄银子,他还是朝廷去的……”

    永安愣了一下,道理是这样没错,但是你拿这些人比毅国公总觉得哪里别扭。这个话题不算是个好话题,她不乐意跟乌云谈这些。因此转移话题道:“你看河边……是林雨桐吗?”

    大营外是有一条河,但这河只在雨水多的年月里看得见河的影子,平日里,倒也不是说干了,水还是有一些的。没有淙淙的流水声,她只静静的钻在丰茂的草丛间,不靠近压根就发现不了。

    站在高处往下看,太阳光斜照下来,撒落一片,偶尔有银光闪烁,但是叫永安发现了这一点。怪不得跟舆图上有些不一样呢,她之前还说修正舆图,心想,这大营附近都错了,别的地方不定错的有多离谱呢,却没想到,站在上面再看,竟是自己错了。

    满目的浅绿色当众,只有沿河两岸的绿色浓郁一些,此刻,在深浅交错之间,点缀着两道身影。

    一道儿白的,一道儿红的。身着白色的那道儿身影,像极了冬日里那雪压住的青松,他是沉的,是稳的,便是山岳震颤,它抖落的也只是压着它的雪。给人的感觉,这就是个越是不落反而会乘势而起的男人。

    他此刻站在那里,手抬起,似乎是要吹凑什么。远远的,隐隐约约的听见柳笛声。先是不成曲调,试了几次之后,调儿渐成。他吹着不知名的小曲,曲儿里透着一股子愉悦和欢快。

    那红色的身影像是蹲在地上,不知道手里忙活着什么。她不时的仰起头看吹曲的人一眼,那眼神得是什么样儿的?倾慕?崇拜?依恋?

    永安把镜头拉的更朝前一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突然想看的更清楚一点。

    她倒是想看清楚了,可林雨桐这种被窥伺的感觉更明显了。这一片的水芹菜长的正好呢,她正想多采些带回家去,四房都能分一分。四爷也爱吃这个,尤其是用这个做的泡菜,到了冬日里,喝粥吃这个最开胃了。

    这会子被人盯着老不自在了,她着急想走,可这不是舍不得这玩意吧。这个时节的菜长的最快,今儿不采,明儿的就未必有今天的口感好。她仰着头,其实是叫四爷别玩了,“搭把手,赶紧弄两捆回去。”

    这个不解风情的,“我刚才吹的是什么?”

    没听出来!

    “你就没听!”

    不是!光顾着听了,谁知道听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