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颖青在门外追上了张振安，说你准备吃霸王餐呀。张振安说我去趟超市就回来。赵颖青说里面闷死个人了，我陪你一起去吧。张振安说你不想接受高尚文化的熏陶了。赵颖青瞪眼说你干嘛叫他出来。张振安说我没记错的话，好像是你安排的。赵颖青说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我让你摘天上的星星，你也爬上去摘吗。这话说出来，两人都觉得挺别扭的，一时没人吱声。两人拐上了通向超市的小街。这条小街曲曲折折的，两旁都是高大的居民楼，昏暗的路灯光难以照亮前行的道路，显得小街越发逼仄幽冷。张振安不喜欢在夜晚里穿行在这条偏僻而安静的小街上，总觉得心里不太舒服，为了缓解这种不适，也是为了消却尴尬的气氛，开口说文哥这个人其实很好，就是有时候说话比较奇怪，你别往心里去。赵颖青说什么东西在这种人眼里都是阴谋论，真是可笑呢。张振安说三教九流，百花齐放，不同人不同看法，别被他绕进去就行了。赵颖青说他想得美呀。穿出这条小街，便来到一家连锁超市门前。赵颖青却不愿进去，说她改变主意，不想喝饮料了。两人折返回来，什么也没买。文安与王媛看起来颇为相得，正在交流男足打进世界杯的事儿。文安说我还以为你们约会去了。赵颖青大大咧咧地坐下来，说这桌有人能喝酒吗。文安说喝酒也行啊。赵颖青让张振安去拿酒。王媛摆手说我不会喝酒。赵颖青说媛媛你别怕，喝多了我给你抱回去。张振安去柜台拿了一瓶白酒上来，众人都倒上了酒。赵颖青举杯说大才子来我敬你，文安也举杯说舍命陪君子。两人碰了一下纸杯，都将杯中酒一干而尽。张振安说这是酒不是水呀。文安说别磨叽，快去拿酒，赵颖青也催，张振安只得再去拿一瓶酒回来。不一会儿，饭桌上的人们酒酣耳热，气氛随着热烈了起来。张振安撺掇他的朋友讲个笑话。文安眯起一双醺醺的醉眼，说：“胖子你们都认识吧？哥们儿，好人呀。从来不叠被子，除非老太太来查房。他的床单估计从来没洗过，那个味儿绝对让人印象深刻。那么，问题来了，你们从中看到了什么？”
王媛说：“他这个人不讲卫生，性格比较粗放呗？”
赵颖青睥睨说：“幼稚，无聊，恶心！这是笑话？脑筋急转弯？”
文安说：“我认为他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具有非凡的创造力。他象棋、打牌都是很强的，变形金刚也拼得最快最好，足以证明这点。我想一旦借给他一双翅膀，他会是一个极具潜力的发明家。”
赵颖青讥笑说：“你的意思是说发明家都不爱叠被子，都不讲究个人卫生，而且贪玩成性？”
张振安笑着说：“文哥还忘了说李胖CS打得那么好，甩狙那么溜。按文哥的理论，男生宿舍里恐怕至少有一半人该有自己的发明专利。”
文安喝下一大口啤酒，继续说：“隔壁宿舍有个男的，别的班的，名字我就不提了。他上澡堂洗澡，路上遇到一个大班里的女生，刚刚洗澡出来，心想认识的同学不打招呼不好吧？这个傻帽就对那个女生说了一句话。那女生听了，羞得面红耳赤，不理他就走了。你们猜他说了什么？”
王媛道：“说你很性感？”
赵颖青冷笑说：“我看这样下去，马上就是成人世界了。”
文安公布了答案：“那个男生问：‘澡堂里人多吗？’”
赵颖青瞪眼说：“这人思想怎么那么猥琐，你说的不会就是你自己吧？”
张振安打圆场说：“以管窥豹，可见一斑，也可以说一叶落而天下知秋。这是一个论证题：如何解析女澡堂的顾客分布密度与男澡堂相关核心参数的逻辑关系。”
文安抬起头来看着王媛，仿佛只是对她一个人说话：“一所大学附近有一条开满各种小店的小街，小吃店啊，书店啊，光碟店啊，录像厅啊，网吧啊，什么都有，校园里还有一片大大的可以坐着、可以滚人的草坪，女生们穿得漂漂亮亮的，走出了校门，不是钻进路旁的豪车，而是去坐公交车或者坐地铁。这说明了什么？”
王媛说：“这很正常呀，我们学校不就是这样？草坪是小了点，有胜于无？”
文安说：“学校门口各种小店生意兴隆，说明这个学校比较开放，比较民主，不会过多限制学生们的自由。校园里有大草坪，可以坐着，可以躺着，说明这所学校一定很大，卫生搞得也很到位，校园建设一定是健康有序的。女生们不去傍大款，说明女生们自信而独立，对创造自己的未来充满信心。”
王媛自嘲似的问：“我们应该对自己充满信心吗？”
赵颖青笑嘻嘻地搂住女伴的脖子，“当然，我们不行，谁敢说行呀！”
张振安说：“我想我们不应该如此盲目乐观，尤其在醉鬼的状态下。”
赵颖青瞪着一双醉眼说：“就你话多！谁是醉鬼？我好得很！我没酒了，快给我倒酒！”
一行人吃完饭从饭店出来，文安与赵颖青都喝高了，东倒西歪的，需要有人在旁扶持。赵颖青看起来比较兴奋，东看看西摸摸，一会儿嚷着要去唱歌，一会儿又要逛夜市，当听到女伴打算带她回去休息睡觉，抱住道旁河边的栏杆不撒手，说她还想继续玩，说着说着，居然哭了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要是再逼她，她就要跳河了。王媛束手无策，抱怨男生们不该让她喝那么多的酒，表示自己还要回去做作业洗衣服。文安看起来像是霜打的茄子，意识还算比较清醒，说我们先回去，让小张陪她待一会儿。王媛稍作沉吟，说暂时也只能这样，我过会儿给她打个电话。
时间已是晚上八九点钟的光景，城市的街道上华灯明灿，车辆来往穿梭，络绎不绝，喧嚣了清冷的冬夜，迷乱了路人的心眼。张振安靠住石栏杆，面对马路，发了一阵痴想，如梦中惊醒似的，猛打了一个激灵。赵颖青歪坐在那里，没有一点儿的动静，似乎已是睡着了。张振安担心她久坐受凉，想要扶她起来，轻轻拍打她的肩膀，说赵书记我扶你起来吧。赵颖青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张振安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害怕出了意外，连忙扳过她的肩膀。赵颖青厉声说别动，声调严决，醉眼朦胧地瞥了男生一眼，吧嗒两下嘴巴，歪着脑袋又没动作了。张振安暗松了一口气，却也为无计可施而心烦意乱。如此过了片刻，赵颖青突然挺坐起来，叫嚷说：“不好了，我腿，我腿没知觉了！哎呀，断了！完了呀，快，快救我起来！”张振安连忙使力拉拽女醉鬼起身。赵颖青站立不稳，一下子倒进他的怀里，揽住了他的脖子。张振安担心女孩子失力摔倒，控住她纤长的腰身，转而发觉这个动作过于亲昵，容易令人产生误会，想要撒手分开，不想这个女人紧紧地箍着他，令他不得脱身。他出声提醒女伴站好，没有得到回应，只得就这么让她搂抱着。过了片刻，赵颖青在耳边发话了，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烦人。张振安不明白她说话的意思，稍作沉吟，问你好点了吗。赵颖青没说好还是不好，又问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脸皮很厚。张振安心想这个女生真是喝多了，柔声说你感觉好点我们就回去吧。赵颖青闻言脱开了男生的怀抱，理了理头发，说你不准跟别人乱说，又问我刚才是不是哭过了，男生尚未搭话，又哭腔说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张振安说了一些安慰的话，见这个醉鬼的状态好了一些，想要扶她回去，不想刚走了几步，赵颖青突然奔向河道，冲着下面呕吐了起来。张振安抓扶女生的胳膊，防止她失足掉下去。赵颖青吐完了，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问我的包呢。张振安说你自己背着呢。赵颖青解下小挎包，扔在地上，说包里有纸巾，你拿一张给我。张振安说我是不是不太方便。赵颖青瞪了男生一眼，跪在地上，够过小包，将包里的东西一一取出来，有洗面奶、手机、护手霜、钱包、手套、隐形眼镜小盒、MP3、钥匙、指甲剪等，全都丢在地上，将小包掏了个底朝天儿，没有发现纸巾，呆坐片刻，突然又呜呜地哭了起来，边哭边说你们都欺负我，纸巾都知道我是好欺负的。张振安说地上太凉了，我扶你起来。赵颖青说你们都知道我妈走得早，我爸也不管我，我就跟孤儿一样，你们这些有爸有妈的都给脸色给我看，是不是啊。张振安说你是老大，我们没人敢欺负你。赵颖青说有人欺负我，孙贵发就欺负我，你会帮我的，是吧。张振安问哪个孙贵发，就是那个像地主老财暴发户的西装哥吗。赵颖青说我不准你背后说人家坏话，人家留过学的，走的可是国际路线。张振安说那我这是有眼不识泰山，你不是也有点不识抬举了。赵颖青瞪眼说你知道什么，我跟你说啊，你不要跟别人讲，絮絮叨叨地说小时候孙贵发跟她住在一个大院，仗着岁数大，人高马大，常常欺负她还有其它小朋友。而且他妈妈是个心眼坏透的毒女人，当面嘴上骂两句，背地里也不管，导致这人越发肆无忌惮，小伙伴们都很怕他。后来他爸爸下海经商，赚到了钱，这才搬走了。赵颖青最后说这么多年不见，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他，正不想童年阴影这事儿，谁知道大妈妈又在这儿瞎掺和。张振安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再说人家海归人士，镀过金的，怎能跟小时候比。赵颖青瞪眼说怎么的，你也想给我当红娘吗。
张振安在街道旁的小商店里给赵颖青买了一包纸巾。经过这一番折腾后，赵颖青的脸色看起来也好多了。张振安再次提出回去。赵颖青说你们男生都欢喜上网玩游戏，我感觉挺没劲的。张振安点头说是挺没劲的。赵颖青瞪眼说没劲你总往网吧跑，上课都不去。张振安说我们男生一般比较喜欢打枪放炮什么的，跟你们女生不一样。赵颖青说你带我去玩，我也想去打枪。张振安说这么晚了，我们还是回去吧，真的没什么意思。赵颖青说老姜告诉我你们弄了一个打枪的战队，听起来挺热乎的，还有那个女网友娜娜，你肯定巴不得每天都泡网吧呢。张振安说我们只是神交的笔友，注定不会有什么结果的。赵颖青说男人都是嘴上一套心里一套，你跟我说说那个娜娜是干什么的，又叫嚷着要去网吧。张振安没有办法，只得带着她往网吧而来。
在去网吧的路上，赵颖青醉态萌发，一会儿痴笑一会儿唱歌，引得路人纷纷侧目。张振安担心到了网吧后见到熟人犯丑，见前面有一家录像厅，内有包间，觉得这是一个暂歇的好去处。赵颖青听了男生的建议，说我才不去呢，我就要去上网。张振安说有很多好看的，像《泰坦尼克号》，都是有的。赵颖青想了想说你把那个娜娜删了，我就听你的，又吹嘘自己酒量大，谁谁谁都喝不多她，还揭露说学生会里有几个阴暗小人，批评这些人人前一套背后一套，耍弄一些小人伎俩。张振安询问其中的细节。赵颖青却又不肯说了，说我不是不想告诉你，我是怕你清高的文人小心脏受不了。
录像厅老板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女人，见张振安两人进来，堆起了笑脸，说刚好还有一个小包间。张振安问有没有什么新电影。女老板说你要看什么题材的。张振安指了指自己的醉鬼女伴，表示只是陪同这个女人待上一会儿，说随便吧。女老板误解了他的意思，问生活片看不看。张振安连忙摇头说不看。赵颖青说我想看喜剧的。女老板说《我的野蛮女友》看不看，韩国爱情喜剧片，挺适合你们的。客人们同意了。女老板于是取过光碟，带领客人们直往里面走，穿过声响嘈杂的狭窄走道，来到尽头处，打开了一个只有数平米的小房间，简单交代数句后，关门离去。张振安在刚上大学那会儿常与一帮男生在这家录像厅消磨时光，自从宿舍里有了电脑，可以从校园网FTP上下载免费电影以后，很少再来这家录像厅光顾消费。赵颖青歪坐在沙发上，问你是不是经常带别人来这里。张振安放好光碟，摁亮了电视，一边操作一边说军训那会儿晚上不是没事嘛，和文安老翟他们一起来消磨时间的。赵颖青说我有点渴了，你给我买瓶水。张振安出去买了一瓶矿泉水回来，发现赵颖青歪倒在沙发上，应该已经睡着了。他脱下外套，盖在女生身上，自己坐在旁边，从头开始观看影片。他观赏了片刻，瞥了身边的女生一眼，发现她正瞪着眼睛看自己，吓得一跳，问你感觉怎么样。赵颖青用几乎低不可闻的声音说我想妈妈了。张振安说你别想太多了，人要向前看。赵颖青沉默半晌，问你生日是哪天。张振安撒谎说我生日已经过了，事实上按农历的算法，他的生日还在一个月之后。赵颖青没有说话，接过男生递过来的水，喝下数口，突然作呕，吐溅得遍地都是秽物。赵颖青说我打扰你雅兴了。张振安说我才是应该道歉的。赵颖青闷声半晌，说今晚这些事儿不准跟任何人说。张振安点头说我心里有数。赵颖青作色说你是不是什么事儿都要跟你那位朋友汇报。张振安说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我不会跟别人说的。赵颖青说我们回去吧，自己站了起来，打开了房门。张振安提起衣服，跟了出来。赵颖青来到柜台前，从小钱包里抽出一张大票，放在柜面上。女老板以为客人弄坏了东西，脸色顿时不太好看。张振安向女老板解释原因，表示自己是店中熟客。女老板将信将疑，揣起钞票，进去查看了一番，回来后喋喋抱怨，不过还是将钞票还给了客人。张振安见赵颖青推门而去，向女老板说了两句逊谢的话，连忙跟出门来。赵颖青蹲在街边上，埋头抽泣了起来，过了片刻，哽声说我好想好想妈妈。张振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默默地陪着她。如此又过了片刻，赵颖青的手机响了，是王媛打来的。不一会儿，王媛赶到了录像厅门前。张振安将钞票塞给王媛，目送女生们越走越远，疙疙瘩瘩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想到这顿聚餐花费了自己半个月的生活费，却弄成如此模样，觉得自己真是干了一件糟糕透顶的烂事儿。
王媛说：“他这个人不讲卫生，性格比较粗放呗？”
赵颖青睥睨说：“幼稚，无聊，恶心！这是笑话？脑筋急转弯？”
文安说：“我认为他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具有非凡的创造力。他象棋、打牌都是很强的，变形金刚也拼得最快最好，足以证明这点。我想一旦借给他一双翅膀，他会是一个极具潜力的发明家。”
赵颖青讥笑说：“你的意思是说发明家都不爱叠被子，都不讲究个人卫生，而且贪玩成性？”
张振安笑着说：“文哥还忘了说李胖CS打得那么好，甩狙那么溜。按文哥的理论，男生宿舍里恐怕至少有一半人该有自己的发明专利。”
文安喝下一大口啤酒，继续说：“隔壁宿舍有个男的，别的班的，名字我就不提了。他上澡堂洗澡，路上遇到一个大班里的女生，刚刚洗澡出来，心想认识的同学不打招呼不好吧？这个傻帽就对那个女生说了一句话。那女生听了，羞得面红耳赤，不理他就走了。你们猜他说了什么？”
王媛道：“说你很性感？”
赵颖青冷笑说：“我看这样下去，马上就是成人世界了。”
文安公布了答案：“那个男生问：‘澡堂里人多吗？’”
赵颖青瞪眼说：“这人思想怎么那么猥琐，你说的不会就是你自己吧？”
张振安打圆场说：“以管窥豹，可见一斑，也可以说一叶落而天下知秋。这是一个论证题：如何解析女澡堂的顾客分布密度与男澡堂相关核心参数的逻辑关系。”
文安抬起头来看着王媛，仿佛只是对她一个人说话：“一所大学附近有一条开满各种小店的小街，小吃店啊，书店啊，光碟店啊，录像厅啊，网吧啊，什么都有，校园里还有一片大大的可以坐着、可以滚人的草坪，女生们穿得漂漂亮亮的，走出了校门，不是钻进路旁的豪车，而是去坐公交车或者坐地铁。这说明了什么？”
王媛说：“这很正常呀，我们学校不就是这样？草坪是小了点，有胜于无？”
文安说：“学校门口各种小店生意兴隆，说明这个学校比较开放，比较民主，不会过多限制学生们的自由。校园里有大草坪，可以坐着，可以躺着，说明这所学校一定很大，卫生搞得也很到位，校园建设一定是健康有序的。女生们不去傍大款，说明女生们自信而独立，对创造自己的未来充满信心。”
王媛自嘲似的问：“我们应该对自己充满信心吗？”
赵颖青笑嘻嘻地搂住女伴的脖子，“当然，我们不行，谁敢说行呀！”
张振安说：“我想我们不应该如此盲目乐观，尤其在醉鬼的状态下。”
赵颖青瞪着一双醉眼说：“就你话多！谁是醉鬼？我好得很！我没酒了，快给我倒酒！”
一行人吃完饭从饭店出来，文安与赵颖青都喝高了，东倒西歪的，需要有人在旁扶持。赵颖青看起来比较兴奋，东看看西摸摸，一会儿嚷着要去唱歌，一会儿又要逛夜市，当听到女伴打算带她回去休息睡觉，抱住道旁河边的栏杆不撒手，说她还想继续玩，说着说着，居然哭了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要是再逼她，她就要跳河了。王媛束手无策，抱怨男生们不该让她喝那么多的酒，表示自己还要回去做作业洗衣服。文安看起来像是霜打的茄子，意识还算比较清醒，说我们先回去，让小张陪她待一会儿。王媛稍作沉吟，说暂时也只能这样，我过会儿给她打个电话。
时间已是晚上八九点钟的光景，城市的街道上华灯明灿，车辆来往穿梭，络绎不绝，喧嚣了清冷的冬夜，迷乱了路人的心眼。张振安靠住石栏杆，面对马路，发了一阵痴想，如梦中惊醒似的，猛打了一个激灵。赵颖青歪坐在那里，没有一点儿的动静，似乎已是睡着了。张振安担心她久坐受凉，想要扶她起来，轻轻拍打她的肩膀，说赵书记我扶你起来吧。赵颖青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张振安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害怕出了意外，连忙扳过她的肩膀。赵颖青厉声说别动，声调严决，醉眼朦胧地瞥了男生一眼，吧嗒两下嘴巴，歪着脑袋又没动作了。张振安暗松了一口气，却也为无计可施而心烦意乱。如此过了片刻，赵颖青突然挺坐起来，叫嚷说：“不好了，我腿，我腿没知觉了！哎呀，断了！完了呀，快，快救我起来！”张振安连忙使力拉拽女醉鬼起身。赵颖青站立不稳，一下子倒进他的怀里，揽住了他的脖子。张振安担心女孩子失力摔倒，控住她纤长的腰身，转而发觉这个动作过于亲昵，容易令人产生误会，想要撒手分开，不想这个女人紧紧地箍着他，令他不得脱身。他出声提醒女伴站好，没有得到回应，只得就这么让她搂抱着。过了片刻，赵颖青在耳边发话了，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烦人。张振安不明白她说话的意思，稍作沉吟，问你好点了吗。赵颖青没说好还是不好，又问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脸皮很厚。张振安心想这个女生真是喝多了，柔声说你感觉好点我们就回去吧。赵颖青闻言脱开了男生的怀抱，理了理头发，说你不准跟别人乱说，又问我刚才是不是哭过了，男生尚未搭话，又哭腔说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张振安说了一些安慰的话，见这个醉鬼的状态好了一些，想要扶她回去，不想刚走了几步，赵颖青突然奔向河道，冲着下面呕吐了起来。张振安抓扶女生的胳膊，防止她失足掉下去。赵颖青吐完了，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问我的包呢。张振安说你自己背着呢。赵颖青解下小挎包，扔在地上，说包里有纸巾，你拿一张给我。张振安说我是不是不太方便。赵颖青瞪了男生一眼，跪在地上，够过小包，将包里的东西一一取出来，有洗面奶、手机、护手霜、钱包、手套、隐形眼镜小盒、MP3、钥匙、指甲剪等，全都丢在地上，将小包掏了个底朝天儿，没有发现纸巾，呆坐片刻，突然又呜呜地哭了起来，边哭边说你们都欺负我，纸巾都知道我是好欺负的。张振安说地上太凉了，我扶你起来。赵颖青说你们都知道我妈走得早，我爸也不管我，我就跟孤儿一样，你们这些有爸有妈的都给脸色给我看，是不是啊。张振安说你是老大，我们没人敢欺负你。赵颖青说有人欺负我，孙贵发就欺负我，你会帮我的，是吧。张振安问哪个孙贵发，就是那个像地主老财暴发户的西装哥吗。赵颖青说我不准你背后说人家坏话，人家留过学的，走的可是国际路线。张振安说那我这是有眼不识泰山，你不是也有点不识抬举了。赵颖青瞪眼说你知道什么，我跟你说啊，你不要跟别人讲，絮絮叨叨地说小时候孙贵发跟她住在一个大院，仗着岁数大，人高马大，常常欺负她还有其它小朋友。而且他妈妈是个心眼坏透的毒女人，当面嘴上骂两句，背地里也不管，导致这人越发肆无忌惮，小伙伴们都很怕他。后来他爸爸下海经商，赚到了钱，这才搬走了。赵颖青最后说这么多年不见，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他，正不想童年阴影这事儿，谁知道大妈妈又在这儿瞎掺和。张振安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再说人家海归人士，镀过金的，怎能跟小时候比。赵颖青瞪眼说怎么的，你也想给我当红娘吗。
张振安在街道旁的小商店里给赵颖青买了一包纸巾。经过这一番折腾后，赵颖青的脸色看起来也好多了。张振安再次提出回去。赵颖青说你们男生都欢喜上网玩游戏，我感觉挺没劲的。张振安点头说是挺没劲的。赵颖青瞪眼说没劲你总往网吧跑，上课都不去。张振安说我们男生一般比较喜欢打枪放炮什么的，跟你们女生不一样。赵颖青说你带我去玩，我也想去打枪。张振安说这么晚了，我们还是回去吧，真的没什么意思。赵颖青说老姜告诉我你们弄了一个打枪的战队，听起来挺热乎的，还有那个女网友娜娜，你肯定巴不得每天都泡网吧呢。张振安说我们只是神交的笔友，注定不会有什么结果的。赵颖青说男人都是嘴上一套心里一套，你跟我说说那个娜娜是干什么的，又叫嚷着要去网吧。张振安没有办法，只得带着她往网吧而来。
在去网吧的路上，赵颖青醉态萌发，一会儿痴笑一会儿唱歌，引得路人纷纷侧目。张振安担心到了网吧后见到熟人犯丑，见前面有一家录像厅，内有包间，觉得这是一个暂歇的好去处。赵颖青听了男生的建议，说我才不去呢，我就要去上网。张振安说有很多好看的，像《泰坦尼克号》，都是有的。赵颖青想了想说你把那个娜娜删了，我就听你的，又吹嘘自己酒量大，谁谁谁都喝不多她，还揭露说学生会里有几个阴暗小人，批评这些人人前一套背后一套，耍弄一些小人伎俩。张振安询问其中的细节。赵颖青却又不肯说了，说我不是不想告诉你，我是怕你清高的文人小心脏受不了。
录像厅老板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女人，见张振安两人进来，堆起了笑脸，说刚好还有一个小包间。张振安问有没有什么新电影。女老板说你要看什么题材的。张振安指了指自己的醉鬼女伴，表示只是陪同这个女人待上一会儿，说随便吧。女老板误解了他的意思，问生活片看不看。张振安连忙摇头说不看。赵颖青说我想看喜剧的。女老板说《我的野蛮女友》看不看，韩国爱情喜剧片，挺适合你们的。客人们同意了。女老板于是取过光碟，带领客人们直往里面走，穿过声响嘈杂的狭窄走道，来到尽头处，打开了一个只有数平米的小房间，简单交代数句后，关门离去。张振安在刚上大学那会儿常与一帮男生在这家录像厅消磨时光，自从宿舍里有了电脑，可以从校园网FTP上下载免费电影以后，很少再来这家录像厅光顾消费。赵颖青歪坐在沙发上，问你是不是经常带别人来这里。张振安放好光碟，摁亮了电视，一边操作一边说军训那会儿晚上不是没事嘛，和文安老翟他们一起来消磨时间的。赵颖青说我有点渴了，你给我买瓶水。张振安出去买了一瓶矿泉水回来，发现赵颖青歪倒在沙发上，应该已经睡着了。他脱下外套，盖在女生身上，自己坐在旁边，从头开始观看影片。他观赏了片刻，瞥了身边的女生一眼，发现她正瞪着眼睛看自己，吓得一跳，问你感觉怎么样。赵颖青用几乎低不可闻的声音说我想妈妈了。张振安说你别想太多了，人要向前看。赵颖青沉默半晌，问你生日是哪天。张振安撒谎说我生日已经过了，事实上按农历的算法，他的生日还在一个月之后。赵颖青没有说话，接过男生递过来的水，喝下数口，突然作呕，吐溅得遍地都是秽物。赵颖青说我打扰你雅兴了。张振安说我才是应该道歉的。赵颖青闷声半晌，说今晚这些事儿不准跟任何人说。张振安点头说我心里有数。赵颖青作色说你是不是什么事儿都要跟你那位朋友汇报。张振安说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我不会跟别人说的。赵颖青说我们回去吧，自己站了起来，打开了房门。张振安提起衣服，跟了出来。赵颖青来到柜台前，从小钱包里抽出一张大票，放在柜面上。女老板以为客人弄坏了东西，脸色顿时不太好看。张振安向女老板解释原因，表示自己是店中熟客。女老板将信将疑，揣起钞票，进去查看了一番，回来后喋喋抱怨，不过还是将钞票还给了客人。张振安见赵颖青推门而去，向女老板说了两句逊谢的话，连忙跟出门来。赵颖青蹲在街边上，埋头抽泣了起来，过了片刻，哽声说我好想好想妈妈。张振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默默地陪着她。如此又过了片刻，赵颖青的手机响了，是王媛打来的。不一会儿，王媛赶到了录像厅门前。张振安将钞票塞给王媛，目送女生们越走越远，疙疙瘩瘩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想到这顿聚餐花费了自己半个月的生活费，却弄成如此模样，觉得自己真是干了一件糟糕透顶的烂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