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张振安认为自己与女友的情侣关系差不多已是公开的秘密,并要求有所改变,赵颖青却不为所动,坚持当初的想法。两个人学习生活大多还是跟过去一样,表面上佯装无所关联,各过各自的日子,私下里却无时无刻不在宣泄年轻情侣们该有的热烈而奔放的情感。每天的短信联系是解除相思之苦的小丹小药,即便在公共场合,也常常暗地里眉目传情。张振安本来想搬到活动室上自习,赵颖青不同意。张振安开始并不理解,后来才弄明白女友的小心思。两人白天各忙各的,晚上则经常黏在一起,或是在校园里约会,有时也会出去,手牵着手,甚至步行到市中心再回来,也不会觉得疲乏。赵颖青有一次逛街的时候不小心崴了一下脚,张振安硬生生地将女友背了回来。赵颖青颇为心疼男友,说我们还是买辆自行车吧。张振安取笑说还没被罚够吗。赵颖青说只要跟你在一起,就算罚出吉尼斯世界纪录,我也情愿。虽然只是一时玩笑的情话,张振安还是记在心里,省吃俭用,给自己买了一辆二手自行车。只不过,他没敢真的骑车带女友去市中心,偶尔上街浪漫,也只在校园附近转悠。和女友交往了一段时间后,张振安发现这个女人只是有那么一点点不讲理,并没有之前想象中的那么强势。两个人偶尔拌了嘴,闹了些小矛盾,男朋友只要稍微表现出一点抱歉的意思,赵颖青便会原谅他,甚至将他搂在怀里,抚摸他的头发。她喜欢这么做,原因是她认为男友的头发很柔软,摸起来很舒服。要是男朋友固执起来,认为自己没有错,她总会说你这人怎么这样,要你赵阿姨给别人低声下气,你就高兴了呀。她经常提及“阿姨”这个梗,还曾经要求男友把手机里的自己改成“赵阿姨”,当然这被严词拒绝了。有时候她也会说要不我们老规矩,求同存异好了。这是两个人私密的情话,意思是只去想去做那些让双方都高兴的事儿,矛盾什么的暂时先放到一边,能搁置弃去是最好的。赵颖青偶尔也会展现出小女人的情态,最让男友感到头疼是她经常毫无征兆地要求男友给她写诗。男友如果推脱说没有灵感,赵颖青总会说你给别的女人写诗有灵感,我就没灵感了呀,然后便会生起气来。张振安为他的女朋友作过一些诗句,大多是在受迫的情况下完成的。有一次,赵颖青发来信息问你在哪呢。张振安说我在宿舍呢。赵颖青说你快到对面阳台上来。张振安所在的男生宿舍楼与女生宿舍楼刚好相邻,他也知道赵颖青住在那里。张振安跑到对面宿舍阳台,寻看一番,没有任何发现,问你让我看什么。赵颖青说我在门后面,没穿裤子,你没看见呀。张振安两眼盯盯地细看一阵,还是没有看到什么,不太放心,说你别真走光了。赵颖青说我想你了,你来看看我呀。张振安说不是不想去,想去也进不去。赵颖青说那你给我写首诗吧,不要太俗的。张振安推脱说都要睡觉了,哪有灵感啊。赵颖青说你别惹我不高兴,不高兴我真出去裸奔了啊。张振安哄了几句,见女友总要写诗,只得冥思苦想,诌出一首名叫《春夜》的小诗,“月上梧枝头,相思罥烟愁。醮影何处寻?重楼锁娇娥。”赵颖青说我可不是什么美娇娥,我是会吃人的大大母老虎。张振安再发信息过去,对面已经没有回信了。到了第二天,他才知道赵颖青跟他聊天的时一直躺在床上,不回信息是因为睡觉去了。再有一次,两人星期天出去游玩,去的是城西一个新建的公园,那里新起了一片大学城,本校也在那里建了分校区,正在破土动工。两人到了以后发现整片地方很是空旷,根本没什么好玩的。在公园里外转了一圈,除了一些花草树木,也没什么特别景物可看。刚准备回去,天下突然下起了雨来。两人一路奔到公交车站,身上衣服都湿得差不多了。赵颖青抱怨说就怪你,也不带把伞。张振安说我跟龙王没有交情,你不是看天气预报嘛。赵颖青想起来自己定了手机短信业务,掏出手机看了一下,说天气预报今天没雨呀。张振安说我看你这冤枉钱还是别花了。赵颖青说我不管,你快给我写首诗,不然我要发飙了。张振安取笑说你可不能随地大小便,要罚款的。赵颖青说我真生气了啊。张振安自思这个玩笑有些过分,看到道旁柳枝随风荡来荡去,颇有清丽不羁的洒脱劲儿,脱口吟出一句:春色日日新。赵颖青虎着脸说下面呢。张振安稍稍沉吟,灵光一闪,得出了第二句:与伊踏城西。赵颖青催促说你快点,别磨磨蹭蹭的。张振安说你别急啊,四下望了望,抚掌说有了,吟出了最后两句:忽来一阵雨,鸳鸯化汤鸡。赵颖青听了面露羞喜之色,说谁跟你是鸳鸯啊,谁是汤鸡啊,又说你不是喜欢那个女孩子,你跟她成双入对好了。张振安担心也反感女友总会有意无意地提及石柔,每次从她嘴里冒出这些在他看来完全是无事生非的刻薄话,都会觉得很不舒服,好像有根刺突然卡在心坎里。每次遇到这种情况,他都不知该作如何回应,只能冷脸相对,或是顾左而言它,只在女友提及少女许梅而两人心情都还不错的时候,才会稍稍分享一点过往的消息。在他看来,那些陈年往事没有任何值得猎奇的地方,赵颖青却时常表现出浓厚的兴趣,不仅喜欢发问,还多次提出想看看少女许梅的照片。张振安表示自己跟她非亲非故,没有照片。赵颖青说你别唬我,欺负我没上过学呀,你们没拍毕业照吗。张振安说毕业照都不知道扔那去了,再说照片里人那么小,也看不出什么。张振安了解并体谅女友的心思,知道她一旦看过照片定会扯出更多的麻烦,只得胡乱扯谎打发了事。
女友的提点挑起了张振安想要保存一张少女许梅清晰照片的想法。有一次在网络上遇到孙培健的时候,他向这位老同学提出了自己的请求。孙培健是张振安在初高中的同学,考上了北方的一所大学。这人性格外向,当初是班上的活跃分子。孙培健说我帮你找找看吧。张振安以为老同学只是随口应付,也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五一节期间,孙培健来学校看他。赵颖青本来打算假期里出去玩玩,选了几个地方,张振安都不同意,恰好孙培健要来,旅游的事儿便被耽搁了下来。张振安不愿女友参加他的同学聚会,赵颖青说你是不是以为养个地下情人呀,又说你同学好不容易来一趟,太寒碜多不好。于是,张振安选择在一碟盐招待他的老同学,女友赵颖青也在场。那顿饭开始吃得还是比较愉快的,老同学回忆往事,畅谈今朝,赵颖青不甘冷落,也分享了一些自己的过往趣事。差不多吃到一半的时候,赵颖青对孙培健说小姑娘许梅在你们那会儿是不是很受欢迎,我们家小张一天到晚念念叨叨的。张振安闻言不太高兴,说你好像弄错了批判对象,我才没有一天到晚念念叨叨的。赵颖青说你没念念叨叨的,你还写那么多情诗,还不给我看。张振安说我那是生活随笔,写了很多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狭隘。赵颖青那说你干嘛藏着掖着不给别人看呀,说到底还是心里有鬼。张振安说每个人都应该有私人空间,我也没要求看你日记。赵颖青说我没有写日记的习惯,我没有什么事需要藏着掖着。孙培健打圆场说我建议你们私下交流狭隘与高尚的问题,今天主角可是我呀。赵颖青说我就是比较好奇嘛,你觉得小姑娘怎么样。孙培健说许梅很优秀的,长得漂亮,成绩很好,情商很高,这样的女孩子谁不喜欢,我也挺喜欢她的。赵颖青说真是蛮可惜的。孙培健说可能老天爷也在嫉妒她吧。张振安抱怨说你们能不能多谈点活人,不要弄得吃饭跟开追忆会似的。赵颖青说你这人就是没劲,人家聊人家的,不知道又戳到你哪根筋了。张振安说我对你也没问这问那的,这是干什么呀你,说着怒气冲冲地站了起来。赵颖青拉住他,说这人真是小气,掏出手机看了看,说我走行吧,对孙培健说我正好有点事,你们同学好好聊聊。赵颖青走了以后,孙培健说你这臭脾气是一点也没改。张振安抱怨说一天到晚盯着那点事情不放,有完没完啊。孙培健说没有人是完全无缺的,老张你也一样,我看你女朋友挺识大体的,要跟别的女的,刚才估计要掀桌子了。孙培健见老同学总是一副郁郁不欢的模样,说我本来想最后再给你一个惊喜,没想到你老张已有佳人在怀了,说着从挎包里取出一张照片,递了过来。这张照片正是许梅的单人彩照。少女上身穿着花领白衬衫,外罩镂空粉色毛衣,下身是浅褐色的裤子,脚套白袜子黑色小皮鞋,应是站在一座小桥上,手扶栏杆,正对着镜头大方地微笑,那笑容像初放的花儿一样,娇艳而动人。孙培健说照片是那年入夏前拍的。张振安盯看这张照片,曾经的记忆鲜活了起来,眼泪控制不住地涌溢而出。
张振安没问老同学这张照片是怎么来的,孙培健也没说。两人喝得都有些多了,歪歪扭扭地下来,这才知道赵颖青已经提前结了账。孙培健点评说你这个女朋友还真不错的。张振安一声没吭,心底那团跳跃的暗火却越烧越旺,令他越发焦躁不安。自从他与赵颖青确定关系以后,商定个人日常消费由自己承担,共同消费实行AA制。赵颖青最初的意思是谁有钱就花谁的,张振安坚决不同意,表示AA制已经是他可以接受的底线。事实上,对他来说,这事儿说得容易,做起来却要困难得多。随着交往的进行,日常开支明显增多,尽管他已经压减诸多寻常消费,比如泡吧,比如买光碟,还是时常陷进入不敷出的窘境。赵颖青掏出两个人的钱而他拿不出自己该出的那一份,这样的情况已经遇到过了几次。这还不是最令他头疼的,更让他感到煎熬的是手上的这部手机。他对外宣称手机是哥哥支持购买的,私下里却颇不自安,无时无刻不在考虑如何偿还这部手机。在确定关系的第二天,他想到了一个凑钱的好方法,便是去做家教。校园里有不少家教中介,联络员全是做兼职的本校学生。张振安所在的男生宿舍楼里正有这么一家中介,他便去报名了。这家中介报名费收二十块,中介费五十块,最多提供三单业务,不管是主观还是客观原因,报名者如三单全部流产,五十块钱便算是泡了汤,报名者需要重新交纳五十块,才可以继续享受中介服务。中介对报名者有着统一的广告包装:学习成绩优秀,是大一新生,来自某省内最好的大学。张振安对最后一条提出了质疑,表示本校也不差,为什么还要冒充别人呢。中介说差不差不是你说得算,家长只认那个学校,这是行规,我也没办法。交钱报名后不久,中介给张振安找到了一个差事,距离学校不远,对象是个初三的男孩子,辅导的是语文。张振安认为自己颇谙这门学科,算是对口教学,非常认真地教导自己的第一个学生,不想两堂试教课下来,中介打电话过来说家长不让他去了,理由是他的教学节奏与学校老师不一致,还说他普通话不标准。过了一段时间,中介给他介绍了第二份工作,这家距离学校很远,骑车要四五十分钟,对象是个小女孩,需要辅导的是物理化学。张振安本来不想接这单,自忖工作不好找,加上中介说这家女主人说话慢声细语的,应该很好相处,于是硬着头皮就去了,不想只上了一节课,又给对方家长刷掉了,反馈说说话不够硬气,长相也太过秀,害怕影响小孩学习,要求换个女老师。这次被辞以后,张振安颇有些气馁,中介后来打来两个电话,他都没接。送走孙培健以后,他觉得这事儿迫在眉睫,主动去找了中介。中介当场给他推荐了一个新工作,距离学校比较近,骑自行车大概二十分钟的路程,辅导对象是个初三的小胖子,数学物理化学都不行,家长想要冲刺一段时间,要求每晚都上课。张振安生怕自己再被炒了鱿鱼,两堂试用教学异常认真细致,还特意加了十分钟的课,最终赢得了家长的信任,将这个饭碗成功保住了。
自从一碟盐饭店那次不愉快之后,张振安与赵颖青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谁也没搭理谁。假期结束以后,两人白天遇见时都昂着脑袋,形同陌路,晚上刚好轮到李胖值活动室的班,张振安为家教的事儿烦神儿,没有主动道歉,以至于与女友没有任何联系。这天晚上,张振安见家教的事儿定了下来,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想起了和好的事情,跟李胖打过招呼,提前去了活动室。可能晚上有课的原因,这晚在活动室上自习的学生寥寥无几。张振安闲来无事,坐在沙发上翻看杂志。快到了关门打扫的时间,学生们先后离去,活动室里最后只剩下张振安与赵颖青两个人。张振安将扫帚拿在手里,想要活跃气氛,说本店快要打烊了,客官还要点些什么。赵颖青冷着脸坐在那里,斜着眼睛看过来,问你今晚的课为什么不去。张振安解释说自己家教去了。赵颖青冷笑说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呀,是不是又找了个女学生。张振安闻言有些不高兴,说别没事挖苦我,我这可是正经工作。赵颖青说你还知道正经不正经啊,你知道你的正经工作是什么,你忘了你作为学生的天职。张振安说别跟我说这些大道理,我的事情不用你管。赵颖青挺身说我干嘛不能说,你是不是又看上别的女人,想跟我分手呀,我没意见。张振安一听火气就起来了,说你想要跟我分手,请直说,不要拐弯抹角的,说罢扔下扫帚,欲摔门而去。赵颖青跑过来,一把从背后抱住了他,哭腔说我不让你走,你不要走,我好想你呀。张振安回身紧紧抱住女友,泪水在眼眶里打滚儿,连声表达了歉意。两个人相互倾诉片刻,情绪渐渐稳定下来。赵颖青说我们以后不吵架了,我知道我不好,不会照顾你心情,我保证以后不谈你前任了。张振安说我也做得不对,本来就没有什么,还有什么事不能向你放开的。正哝哝说着情话,一阵敲门声惊煞了两人。王媛在门外说我进来了啊,推门进来,见两人面带泪痕,像是被吓坏了的小鸟,颇有些尴尬,说我就是回来找本书,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
女友的提点挑起了张振安想要保存一张少女许梅清晰照片的想法。有一次在网络上遇到孙培健的时候,他向这位老同学提出了自己的请求。孙培健是张振安在初高中的同学,考上了北方的一所大学。这人性格外向,当初是班上的活跃分子。孙培健说我帮你找找看吧。张振安以为老同学只是随口应付,也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五一节期间,孙培健来学校看他。赵颖青本来打算假期里出去玩玩,选了几个地方,张振安都不同意,恰好孙培健要来,旅游的事儿便被耽搁了下来。张振安不愿女友参加他的同学聚会,赵颖青说你是不是以为养个地下情人呀,又说你同学好不容易来一趟,太寒碜多不好。于是,张振安选择在一碟盐招待他的老同学,女友赵颖青也在场。那顿饭开始吃得还是比较愉快的,老同学回忆往事,畅谈今朝,赵颖青不甘冷落,也分享了一些自己的过往趣事。差不多吃到一半的时候,赵颖青对孙培健说小姑娘许梅在你们那会儿是不是很受欢迎,我们家小张一天到晚念念叨叨的。张振安闻言不太高兴,说你好像弄错了批判对象,我才没有一天到晚念念叨叨的。赵颖青说你没念念叨叨的,你还写那么多情诗,还不给我看。张振安说我那是生活随笔,写了很多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狭隘。赵颖青那说你干嘛藏着掖着不给别人看呀,说到底还是心里有鬼。张振安说每个人都应该有私人空间,我也没要求看你日记。赵颖青说我没有写日记的习惯,我没有什么事需要藏着掖着。孙培健打圆场说我建议你们私下交流狭隘与高尚的问题,今天主角可是我呀。赵颖青说我就是比较好奇嘛,你觉得小姑娘怎么样。孙培健说许梅很优秀的,长得漂亮,成绩很好,情商很高,这样的女孩子谁不喜欢,我也挺喜欢她的。赵颖青说真是蛮可惜的。孙培健说可能老天爷也在嫉妒她吧。张振安抱怨说你们能不能多谈点活人,不要弄得吃饭跟开追忆会似的。赵颖青说你这人就是没劲,人家聊人家的,不知道又戳到你哪根筋了。张振安说我对你也没问这问那的,这是干什么呀你,说着怒气冲冲地站了起来。赵颖青拉住他,说这人真是小气,掏出手机看了看,说我走行吧,对孙培健说我正好有点事,你们同学好好聊聊。赵颖青走了以后,孙培健说你这臭脾气是一点也没改。张振安抱怨说一天到晚盯着那点事情不放,有完没完啊。孙培健说没有人是完全无缺的,老张你也一样,我看你女朋友挺识大体的,要跟别的女的,刚才估计要掀桌子了。孙培健见老同学总是一副郁郁不欢的模样,说我本来想最后再给你一个惊喜,没想到你老张已有佳人在怀了,说着从挎包里取出一张照片,递了过来。这张照片正是许梅的单人彩照。少女上身穿着花领白衬衫,外罩镂空粉色毛衣,下身是浅褐色的裤子,脚套白袜子黑色小皮鞋,应是站在一座小桥上,手扶栏杆,正对着镜头大方地微笑,那笑容像初放的花儿一样,娇艳而动人。孙培健说照片是那年入夏前拍的。张振安盯看这张照片,曾经的记忆鲜活了起来,眼泪控制不住地涌溢而出。
张振安没问老同学这张照片是怎么来的,孙培健也没说。两人喝得都有些多了,歪歪扭扭地下来,这才知道赵颖青已经提前结了账。孙培健点评说你这个女朋友还真不错的。张振安一声没吭,心底那团跳跃的暗火却越烧越旺,令他越发焦躁不安。自从他与赵颖青确定关系以后,商定个人日常消费由自己承担,共同消费实行AA制。赵颖青最初的意思是谁有钱就花谁的,张振安坚决不同意,表示AA制已经是他可以接受的底线。事实上,对他来说,这事儿说得容易,做起来却要困难得多。随着交往的进行,日常开支明显增多,尽管他已经压减诸多寻常消费,比如泡吧,比如买光碟,还是时常陷进入不敷出的窘境。赵颖青掏出两个人的钱而他拿不出自己该出的那一份,这样的情况已经遇到过了几次。这还不是最令他头疼的,更让他感到煎熬的是手上的这部手机。他对外宣称手机是哥哥支持购买的,私下里却颇不自安,无时无刻不在考虑如何偿还这部手机。在确定关系的第二天,他想到了一个凑钱的好方法,便是去做家教。校园里有不少家教中介,联络员全是做兼职的本校学生。张振安所在的男生宿舍楼里正有这么一家中介,他便去报名了。这家中介报名费收二十块,中介费五十块,最多提供三单业务,不管是主观还是客观原因,报名者如三单全部流产,五十块钱便算是泡了汤,报名者需要重新交纳五十块,才可以继续享受中介服务。中介对报名者有着统一的广告包装:学习成绩优秀,是大一新生,来自某省内最好的大学。张振安对最后一条提出了质疑,表示本校也不差,为什么还要冒充别人呢。中介说差不差不是你说得算,家长只认那个学校,这是行规,我也没办法。交钱报名后不久,中介给张振安找到了一个差事,距离学校不远,对象是个初三的男孩子,辅导的是语文。张振安认为自己颇谙这门学科,算是对口教学,非常认真地教导自己的第一个学生,不想两堂试教课下来,中介打电话过来说家长不让他去了,理由是他的教学节奏与学校老师不一致,还说他普通话不标准。过了一段时间,中介给他介绍了第二份工作,这家距离学校很远,骑车要四五十分钟,对象是个小女孩,需要辅导的是物理化学。张振安本来不想接这单,自忖工作不好找,加上中介说这家女主人说话慢声细语的,应该很好相处,于是硬着头皮就去了,不想只上了一节课,又给对方家长刷掉了,反馈说说话不够硬气,长相也太过秀,害怕影响小孩学习,要求换个女老师。这次被辞以后,张振安颇有些气馁,中介后来打来两个电话,他都没接。送走孙培健以后,他觉得这事儿迫在眉睫,主动去找了中介。中介当场给他推荐了一个新工作,距离学校比较近,骑自行车大概二十分钟的路程,辅导对象是个初三的小胖子,数学物理化学都不行,家长想要冲刺一段时间,要求每晚都上课。张振安生怕自己再被炒了鱿鱼,两堂试用教学异常认真细致,还特意加了十分钟的课,最终赢得了家长的信任,将这个饭碗成功保住了。
自从一碟盐饭店那次不愉快之后,张振安与赵颖青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谁也没搭理谁。假期结束以后,两人白天遇见时都昂着脑袋,形同陌路,晚上刚好轮到李胖值活动室的班,张振安为家教的事儿烦神儿,没有主动道歉,以至于与女友没有任何联系。这天晚上,张振安见家教的事儿定了下来,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想起了和好的事情,跟李胖打过招呼,提前去了活动室。可能晚上有课的原因,这晚在活动室上自习的学生寥寥无几。张振安闲来无事,坐在沙发上翻看杂志。快到了关门打扫的时间,学生们先后离去,活动室里最后只剩下张振安与赵颖青两个人。张振安将扫帚拿在手里,想要活跃气氛,说本店快要打烊了,客官还要点些什么。赵颖青冷着脸坐在那里,斜着眼睛看过来,问你今晚的课为什么不去。张振安解释说自己家教去了。赵颖青冷笑说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呀,是不是又找了个女学生。张振安闻言有些不高兴,说别没事挖苦我,我这可是正经工作。赵颖青说你还知道正经不正经啊,你知道你的正经工作是什么,你忘了你作为学生的天职。张振安说别跟我说这些大道理,我的事情不用你管。赵颖青挺身说我干嘛不能说,你是不是又看上别的女人,想跟我分手呀,我没意见。张振安一听火气就起来了,说你想要跟我分手,请直说,不要拐弯抹角的,说罢扔下扫帚,欲摔门而去。赵颖青跑过来,一把从背后抱住了他,哭腔说我不让你走,你不要走,我好想你呀。张振安回身紧紧抱住女友,泪水在眼眶里打滚儿,连声表达了歉意。两个人相互倾诉片刻,情绪渐渐稳定下来。赵颖青说我们以后不吵架了,我知道我不好,不会照顾你心情,我保证以后不谈你前任了。张振安说我也做得不对,本来就没有什么,还有什么事不能向你放开的。正哝哝说着情话,一阵敲门声惊煞了两人。王媛在门外说我进来了啊,推门进来,见两人面带泪痕,像是被吓坏了的小鸟,颇有些尴尬,说我就是回来找本书,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