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婧宁神情一肃,脸上顿时就不怎么好看了,她端身而坐,道:“修文之争,人尽皆知,是朝野上下不争的事实。怎么就成了我嚼舌根?难道我还能凭空捏造出来不成?”

    她倒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不能说的。关乎文脉文宗之说,有争斗并非一件坏事,说明朝野上下思想开化,并不拘泥于一家之言。相反,没了争吵,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之所以避开谢献虞提这一嘴,不过因为她是当事者之一的血亲。

    当面论人亲属这事,她还做不出来。

    谢献虞冷笑道:“既然是人尽皆知的事,又为何要背着我在这里偷偷摸摸议论?当年的修文之争,宋将军和我兄长的确为此吵得不可开交。但他们之争,并非出于一己私利,而是为了国士、为了文脉。他们争得坦坦荡荡,及至今日也是能拿到明面上来议论的。”

    众人脸色微微一变。

    李婧宁还要在说什么,谢献虞又道:“你们若是坦荡地把这事拿出来说上一说,我未必会觉得有什么。但现在这样……”

    她指了指半阖的门:“你们敢说自己坦荡吗?”

    她走进门来:“修文之争,看似争的是大兆文宗文脉。但实则关系的是如何教化百姓,争的是政论。究根到底,乃是政见之争。大兆朝立国以来,儒学兴盛多年,朝中老大人受此思想影响较多,故而推崇者众。为何到你们嘴里,就成了我兄长和老大人们沆瀣一气,串通排挤宋将军?宋将军当年远走云州,当真便是我兄长气走的吗?难道宋将军的心胸便只有这零星半点?吵架吵不过就负气出走?”

    她冷冷一笑:“你们未免太看得起我兄长,也未免太看不起宋将军。”

    半个多月来,谢献虞说的话加起来也没有这一次多。

    又是如此疾言厉色,众人竟莫名的有些发憷。

    尤其是当她以这样一种凌厉的眼神看向诸人时,她们竟觉得她眼神中的锋芒锐利难当。

    一时间不敢直视。

    赵沅心头一凛,觉得这事都是她牵扯出来的,便上前道:“谢姑娘,我们都不是有意的。因我对这事一无所知,话赶话到这里了,便议论了几句。也没有议论谢大人是非的意思。”

    谢献虞只道:“军营是什么地方?国之重器,社稷之利刃,不是让你们凑在一起对别人品头论足的。我想公主让我等来此陪侍,也绝不是出于这个原因。有这闲工夫,不如多看看兵法,练练行走坐卧,免得散学留堂丢人。”

    赵沅:……

    有被内涵到。

    李婧宁哪见过这阵仗,从小到大谁不是顺着她从着她,就这人,敢当面跟她呛声。

    一时间脸色骤变,“腾”一下就从床上翻起来,怒目看向谢献虞:“你有什么不满,就直接冲我来。不要阴阳怪气地拿阿沅撒气。”

    “我只是就事论事,没有拿谁撒气。”谢献虞冷着脸,垂眸把目光落在李婧宁脸上。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婆子的声音,道:“诸位,该歇息了。”

    赵沅便顺势去拉李婧宁,小声道:“婧宁,算了算了。”

    谢献虞昂着头,看了她们一眼,转过身灭了案上的火烛,上床睡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