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谣固执地仰着头,一定要知道答案。

    萱女无奈地叹气:“何必非要这么执着呢……好吧,云姜公主半个月后要行及笄礼,王上已经选了卿主担任赞礼,主持仪式。这些东西,都是为了先演练一遍,确保公主和王上满意。笄礼当天……”

    眼看墨谣脸色越来越白,萱女的声音也越来越小。云姜对苏倾有意,大半个寿春城的人都知道。

    墨谣很费力地扯动唇角,努力笑一下,可是比哭还难看,抖着嗓子说:“……是你说的,卿主对我不同旁人……还好,还好我不喜欢他……”嘴里说不喜欢,眼睛里却滚出大滴大滴的泪。

    她用袖子胡乱抹一把,转身向城外走去。起先只是快步走,后来干脆跑起来,袖子遮住眼睛,根本看不清方向。她只想快点离开,不要被人看见现在的丑样。

    萱女目送她跑远,才回到文泽园里,叫小婢子给卿主送一盘酒浸香梨过去。

    文泽园正中的水榭上,苏倾看见那一盘雪白的梨肉,神色平静如常,用银勺拨了一块,放进自己面前的小碟里。刚要送到嘴边,他忽然觉得今天的梨酒味特别重,重到他满心满口都是苦涩。

    苏倾压下涌起的咳嗽,向对面的楚王长拜到底:“王上,一个女子而已,文泽园里还有十二名训练妥当的处子,请王上从这些女子里随意挑选。”

    楚王盯着苏倾,眼神里已经带着明显的怒气,他纡尊降贵来文泽园,讨要一个女子,苏倾竟然敢不答应。想到听说的那些传闻,他的脸色更加阴郁:“训练妥当?再妥当,又哪里比得上浑金璞玉、天然风致?”

    苏倾像是铁了心,不说话,可也不起来。他入朝为官到现在,还是第一次向楚王行如此大礼,时间长了,胸口烦闷难忍,中衣渐渐被汗水打湿。

    想到还要倚仗他手底的消息网,楚王终于压下怒气,一句话带过了刚才的争执:“贤卿身体还没有大好,不如到云台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吧。”

    ……

    墨谣坐在石桥墩子上,看着水里的鱼发愣。

    不远处一株大槐树上,一个玄衣男子,正用一卷竹简遮住脸。虽然摆出一副看书的样子,可那书已经好半天都没翻动过了,炯炯灼人的双眼,正透过竹简间的缝隙,一眨不眨地看着墨谣。

    “不要我的人,我也不要他了……”墨谣抓着一把小石子,一粒粒丢进河里。想起公主云姜,墨谣的心里就像压了一块大石头。云姜本来只是个没落的宗室女儿,因为据说有通神的能力,才得到楚王的喜爱,带回宫里当做金枝玉叶一样。一个是王室贵女,一个是乞儿出身,还用比较么?

    墨谣拿起手里最后一块石子,奋力向远处扔去。天地广阔,她又变成一个人了,就当这六年,是做了场梦吧。

    “再跟过来,我就打断你的狗腿!”墨谣正要走,桥面上传来一声女子的娇叱。握着一截翠绿竹子的少女,正对着一名男子怒目而视。

    “青竹,我真的是去看亲戚……”男子嬉皮笑脸地步步紧跟。

    “胡扯!你在城里哪有什么亲戚?!难道那些不要脸的吴娃、楚娃,是你的亲戚?”青竹爽利泼辣,根本不给男子解释的机会。

    墨谣看那男子穿着一身楚兵服饰,心里忽然涌上一股火。要在平时,她遇见这样的事,顶多是围观一下、看看热闹,绝对不会主动惹麻烦。可是今天不一样,楚军士兵、辜负女人,这两样事都让墨谣恨的牙直痒痒。

    她从另外一边绕过去,冷不防抬手“啪”给了那男子一个响亮的耳光:“你个没良心的,几天不回家,原来是有别的家可回!”文泽园里的马夫,就经常这样被老婆训斥,墨谣听得多了,不用刻意就模仿得很像。

    槐树叶子抖了几抖。墨谣不过是个还没成亲的小丫头,话说完了,脸上却绯红一片。她借着这股羞涩劲儿,假装惊诧地说:“哎呀,认错人了,真是不好意思,你们的身形看着太像了。”

    青竹早已经脸都绿了,拧着男子的耳朵:“好哇,我真是小瞧你了,你还有好几处家呢?!……”

    一团混乱中,墨谣从男子身上,摸走了钱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