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倾摸一摸墨谣的头发:“好,我还欠你一个生日礼,今天就当给你补过生日。”

    不提这个还好,提起这个,墨谣就立刻变了脸色。如果不能信守承诺,那就不要轻易许诺。

    一只信鸽飞过来,扑啦啦落在苏倾手臂上,信鸽脚爪上,用丝线裹着一枚蜡丸。那是从寿春城里送来的密报,多半是关于楚王的饮食起居,在外人眼中仍然强健的楚王,其实身体已经不行了。

    想到连这一天的时间,也是半抢半骗才得来的,墨谣一把抓过蜡丸,藏进自己怀里:“说好了,今天什么都不能想,这个蜡丸,天黑以后才给你看。”

    “好吧。”苏倾无奈地摇头笑,从腰间取下一支短萧,凑在嘴边轻吹。如果没有那些虚名的拖累,他本来应该是楚国最风雅的人,写得一手好字,画得一手好画,精通各种香料、草药和茶。

    墨谣不知道他吹了一首什么曲子,只觉得声调舒缓,像站在高处,俯瞰着脚下的一寸寸土地。她抬起头尽力向远处看去,山外云雾缭绕,什么也看不清楚。

    她用大片的叶子折成酒碗,自己先喝了一碗酒,觉得味道很好,才又盛了一碗,送到苏倾嘴边。苏倾侧过头,凑在她手边,也喝了一口酒,不知道是不是喝得急了,连连咳嗽了好几声。

    墨谣赶紧把装了酒的叶子撤回来:“你不可以喝了,这酒对你的身体不好。”像是怕苏倾还会来抢,她自己一杯接着一杯,喝个不停。

    “你也别再喝了,会醉的。”苏倾伸手去抢她手里的叶子,却被她一闪身躲开了,快有一年没怎么见面,苏倾惊觉,墨谣的身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这酒就像糖水一样,不会……不会醉的。”墨谣干脆捧起整个坛子,大口大口地喝下去。

    她忘记了,青竹的酒味道淡,是因为青竹舍不得多放果子。墨谣自己酿的酒,才藏了十几天,味道淡是因为还没有完酿好,她很舍得放果子,酒已经足够醉倒人了。

    “墨谣,女孩子酗酒很丑的。”苏倾停下箫声。

    “才不会,”墨谣咯咯地笑,“我只放纵一天而已。”她抬手抚摸苏倾略略皱起的眉眼:“你也放纵一天好不好?我一直觉得你很累,很累,希望你能休息。”

    酒意涌上来,墨谣觉得身都轻飘飘的,只有头昏昏沉沉。她也知道自己好像快要醉倒了,想走回去,脚下却直发软,挪不动步子。

    苏倾走到她身边,抄着她的胳膊搭住她:“墨谣,我想跟你说件事情。”

    “苏倾,”墨谣抬起头看他,嘴里说的完是另外一回事,“那个酒很好喝哦。”两人紧挨在一起站着,墨谣才发现,原来苏倾比她高那么多,她抬起手,都够不到苏倾的额头。

    “我想回去,楚王病了,他身边没有能信任的人。”苏倾握住她不老实的手,继续说自己的话。

    “苏倾,你真好看啊,我觉得女人也很少有像你这么好看的。”墨谣是真的醉了,不管不顾地说着自己的胡话。

    “墨谣!”苏倾低低地喝斥一声,可是看她完没有反应,叹口气继续说,“秦国一直没有放弃拖垮楚国,这个时候,楚王对我个人的如何,都不重要。”

    不知道她听清楚了,还是没听清楚,墨谣只是睁着迷离的眼睛,看着苏倾傻笑。她满身血污倒在泥里的时候,是这个男人把她带回来。她暗暗倾慕了他六年,只能借着酒意,才感这么放肆地接近他。

    “起风了,我带你回去吧。”苏倾蹲下身子,要把墨谣背起来。墨谣像灵活的小猫一样,爬上了他的背。苏倾慢慢地往前走,脚下有很多碎石,可是他尽量走得很稳。手指修长的手掌,托住墨谣小小的身子,她滚烫的脸,贴在他的背上。

    两个人都一路没说话,墨谣的呼吸均匀绵长,听起来就像已经睡熟了。快回到云台门口,她才很轻很轻地说了一声:“不要去,苏倾,没有人真的相信你,他们只会利用你,最后害死你。”

    苏倾的脚步停顿了一下:“我知道,可是,我心甘情愿。我不是为了任何人,更不是为了楚王,我只是为了今后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只要想起来,就不后悔。”

    天色已经完黑了,苏倾把墨谣放在软榻上,帮她盖好被子。转身正要走,墨谣却一脚蹬开被子:“苏倾,我好热,好渴啊……”朦胧迷糊的话语,不知道说话的人,究竟还有几分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