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苗子和小鬼担心nV人的伤,快速跑到nV人身边,她趴在地上不动了,蓝白点的上衣已被刀劈开,她起伏的呼x1时,背上的刀口在汩汩涌着血,小鬼和老苗子决定先把她翻过来。小鬼蹲在nV子头的方向,老苗子蹲在nV子右肩,两人一起用力时,小鬼突然推开老苗子。老苗子短暂的醒来时,老王正背着他往医务部跑。越南nV子和男子演了苦情戏,他们打算翻她过来时,她拉响了土制炸弹,老苗子炸掉半边耳朵,毁了一张脸,右手失去了三个手指头。

    1982年年底,老苗子和老王转业回乡。

    因为战功,十五岁的苗庆红被安排到县师范学院读书,他毕业后可以回乡教小学。国家给老苗子在县武装部安了个虚职,他本人不需要到县里单位去上班,每个月月底,乡政府会派人给他带来三十元的工资。他在者Y山时担心二娃有残疾,上天给了他完美的苗桂兰,却让他害Si了小鬼,老苗子的战争没有结束。这三十元工资他谁都不给,整天整天的喝酒,清醒时哭泣,喝醉时在梦中哭泣,这么下去,老苗子怕是熬不住。桂兰心疼老苗子,所以她要和阿妈去向石婆婆许愿,请她老人家消除老苗子心底的战争。

    小核桃他们的路径要经过苗寨门口,一条被踩的很平的泥巴路,宽度够两匹马并行,天气好时,被踩的细腻的泥巴会随风轻扬,像砧板上的面粉被吹起的样子。雨天时,路面上的泥巴被搅拌成糊状,像水放多了的小麦面,表面上很g净,脚踩下去时就会后悔。小核桃他们到这条路时,苗桂兰娘俩刚好从寨子走出来,许愿的队伍变成了五人。

    小核桃真想反悔,他宁愿去穿连湾坪。他礼貌地和桂兰妈打了招呼,在桂兰妈看来,如果小核桃真成了她nV婿,她也没什么不满意的,这孩子脸总是gg净净的,在家里任劳任怨,是个好丈夫。大洋芋和朱豌豆一个劲的给桂兰献殷勤,桂兰倒是挺喜欢和他俩聊天,一路上多了欢声笑语,总b他三个一起上路强。快走到水族寨子时,太yAn刚好爬过石公公的肩头,先在小核桃他们身后照出一块明亮的区域,随着太yAn爬的越高,那块明亮的区域以更快的速度跟上他们,随即超过了他们,照亮了水族寨子一湾湾的梯田,像极了苗桂兰脖子上的银饰品。他想跟苗桂兰说点什么,但找不到素材。

    桂兰也知道爸爸要把她嫁给小核桃,每到过年,小核桃爸爸妈妈都会带上小核桃去老庙子家拜年,算是提前把他们两拴住了。学校里传得快,总有嬉皮笑脸的男生问桂兰和小核桃睡了没有,这让她厌恶,她厌恶小核桃,没有他小核桃,就不会给她带来尴尬,她连看都懒得看他。

    “小核桃,你赶紧来帮桂兰提东西啊?走那么后面g嘛!”朱豌豆在前面大声喊着。

    去湾河的小路,是一条贴在梯田上的单行道,一直从马场街下坡,直到水族寨子门口。小核桃前面是桂兰妈,老苗子是他的苗爹,桂兰妈自然就是他苗妈,小核桃喜欢苗妈,轻声细语的跟他讲话,不像在家里,妈妈一个不对劲就骂他,他希望有个nV人温柔的待自己。

    “我过不来!”小核桃脱口而出,是个愚蠢的借口。因为他刚说完,就被大家推到前面,走在苗桂兰身后,帮她提着去许愿的篮子。原本的欢声笑语变成了大洋芋和朱豌豆的二人转,他俩没事儿就假装脚滑,猛的推小核桃一下,把他往桂兰身上推。

    小核桃也不想接近桂兰,他不想自己被卷入闲言细语,虽然马场汉族和少数民族通婚已经有多例,他二表嫂就是水族寨子的,人好,但他自己也怕被人说闲话。更何况,他更关心的是鞋子的事情,初秋给人们好yAn光,过后却是绵延不绝的细雨和寒冷,没有好鞋子,日子就很难熬,冷倒是无所谓,可是穿很破的鞋子去上学,很难在同学中间抬得起头。

    走到水族寨子时,已经有不少人聚集了,他们也是去向石婆婆许愿的,在这里歇息,相互问了一些家长里短。有人跟小核桃打招呼,大概问爸妈上班的煤矿上忙不忙,小核桃有礼貌的回答问题,但从不主动问问题。他现在有更大的问题要面对,每个去许愿的人手里都有礼物,给石婆婆带的,桂兰的篮子里也有给石婆婆的礼物,但他们三人却空着手。

    许愿就一种交换,就好b换工,你去帮人家做多少,人家就来帮你做多少,连芸芸众生都是这么合作的,人和神也是一样的,大洋芋跟他俩说了自己的想法。朱豌豆也觉得有道理,只不过,神明更慷慨,许愿的人只要给出自己的诚意,神明便会不计成本的给予回馈。

    最终,他们决定献出自己最珍贵的东西做祭品,两个为了Ai情,一个为了鞋子。

    电话里,妈妈还在重复着离婚对他不好的论点,王长富感觉有点头晕,他打断了妈妈的话,挂完电话后,便把手机揣进包里,任由未读信息和未接电话堆积。他签敲了敲苗桂兰手里的文件袋,问她要不要喝水,苗桂兰没搭话,王长富也没起身,他低着头,把两只脚底对在一起,白鞋的边有点脏了,会儿回去就要洗掉,不然怎么叫白鞋子呢?

    想起那年,他穿上了人生的第一双白鞋,记忆犹新。

    九月开学,小核桃四年级,开过一次家长会,过了半个月后,妈妈给他买了新鞋子,至少要四块五角钱,白sE的鞋带,七个鞋带孔,蓝灰sE的布面,白sE的橡胶底真的很白,他穿上后,表面上明月清风,实则,内心早已风起云涌。如今回想起来,那天是幸福的,王长富盯着鞋,眼里却有个旋涡,正把他往回忆里拉,陷的足够深后,那时的心情历历在目。人啊,有个现实要面对,前半生苦苦寻找幸福,却无法得到满足,后半生回头来看时,幸福不一定是幸福,幸福都是虚假的,只有痛苦,才是真实的,这王长富此刻得出的结论。

    小核桃最终穿上了新鞋子,因为开家长会时,有几个长舌妇说小核桃家太穷了,鞋子破成那样,也买不起新的,到了周二赶场时,妈妈便给他买了新鞋。王晴也买了,不过她的是全白。小核桃穿着新鞋子,信心十足,虽然这些信心他也不知道该用在哪里。信心是个很奇怪的东西,不管什么人,用什么语气告诉你要有信心,你都未必会有。别人给的信心无非有三种,无条件相信你的人给的信心;压根不在意你,跟你多说一句话都嫌麻烦的人,丢给你的信心;还有那种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你,只能给你点客套的信心。大洋芋和朱豌豆给的信心,是第一种,他们觉得,小核桃该对自己的运气有信心,他虽然成绩不好,但想法未必不会实现。

    不过啊,靠运气获得的信心,它经不起山垭口的风吹,经不起一句“你想多了吧”。

    “我想去读初中。”小核桃不敢抬头,轻轻嘬着碗里的菜汤。王晴放下碗筷,站起来往外走,妈妈叫她去把外面的J抱回来。老王不敢说话,他用力的嚼着饭菜,希望引起妈妈的注意,因为,这事儿要她说了算。

    “你想多了吧!”过了好久,妈妈打破了沉默。

    也加长了沉默。

    小核桃的自信被用光了,为什么要去上初中,他只是想两年后去镇上而已,吴荞荞说,镇上房子都很好,一整条街都是水泥地,即使毛毛雨花了一整个冬天,都无法让街道变脏,那是小核桃想要去的地方。吴荞荞在镇上上初三,他家可能以前种过苦荞,所以父母给他起来这个名字。他是五谷子的哥哥,五谷子和小核桃一个班。前天去割草时,小核桃碰见五谷子和吴荞荞,问了他镇上的情况。

    生活在泥潭里太久后,即使是要去沙漠,泥潭里的人也想尽办法地想去沙漠,并不是沙漠有多好,只不过,都想摆脱泥潭。镇上是小核桃的沙漠,那里g净,有一条水泥地的街,他的想法被妈妈否决了,但还有时间,他刚升四年级,如果两年后妈妈改变想法了呢。想到这里,他默默的把饭吃完,收起了桌上的碗筷。

    深秋来了,带着殖民者的气息,强行闯入马场人的世界。原本绿sE的大地,跟着日子的脚步,也日趋发h。白天的天空万里无云,从门前的山尖到屋后的山尖,像是盖上了一床蓝得刺眼的床单。夜晚,闪烁的群星,替代了萤火虫的尾光。虫子们不叫了,小核桃从夏天开始产生的执念,只经过两个季节,便得以实现,对他来说,这日子不算长。但对虫子们来说,却是他们一生的长度,不管过去的这个夏天和秋天过得辛苦,还是过得幸福,此时,与他们都无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