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午冷笑道:“如今的老蜀王,已然与老鼠王毫无分别。他已然没有多少时日可活,我也不便赠与他一刀之厄,让他在病痛和孤寡的折磨中死去,倒也不算便宜了他。”

    若若心中一凛,就在几日之前,蜀王还是她的“父王”,鳖灵还是她的祖父。如今,却成了杜宇家族的敌人和凶手,不得不感慨世事难料。

    尹吉甫慨然道:“听闻蜀王子嗣凋零,看来,这都是贵相多年辅佐之功罢?”

    鬼午用指节敲了敲几案,象牙指环在木板上发出清脆而犀利的声音。

    “周太宰何必阴阳怪气?蜀王害死你的全家,也将我的族人屠戮殆尽,他是你我共同之仇敌。正因为此,我才愿与你兮甲对面而坐,商讨议和之事。否则,沙场再见,还不知鹿死谁手呢?”

    尹吉甫倒也没被这狠话震慑住,不紧不慢,反问道:“有趣,贵族与蜀王有何血海深仇?说来听听。”

    鬼午还没发话,杜风已然徒手将眼前几案切下一角来,怒道:“兮甲,你道我们是谁?我三人与你族出同源,一脉相承,你难道想数典忘祖乎?”

    尹吉甫一愣,道:“失敬,杜侠客乃先祖杜宇之后,乃是在下大宗嫡长。只是不知……”他指了指鬼午,又望了眼若若。

    杜风冷哼道:“你道这位鬼午丞相是谁?他乃是不才兄长,杜宇嫡长孙杜午是也!”

    尹吉甫大惊失色,起身作揖:“兮甲幼年之时,便听闻杜午惨死之讯息,难道……你没死?”

    鬼午仰天长叹一声,痛苦地摇了摇头:“往事如过眼云烟,不必再提。”

    尹吉甫再拜稽首:“参见族长!”

    鬼午总算露出一丝笑意,也起身示意尹吉甫落座:“阁下乃大周太宰,国事当前,勿要以俗礼相见。兮氏虽有违背祖训、侍奉篡奸之嫌,但汝祖、汝父大、小兮丞相任蜀相期间也是恪尽职守,为蜀人谋福,也算瑕不掩瑜。”

    尹吉甫面有愧色,点头归位。许久又问道:“那这位姑娘……”

    若若嫣然一笑:“太宰,你还道我是蜀王之女否?非也,我乃鬼……我叫杜若若,论辈分,还算是你的嫡长侄女。”

    尹吉甫行礼道:“原来是杜世兄长女,失敬,失敬。”

    若若心生欢喜,本来想和眼前这位风度翩翩的故人尹吉甫说起其母遇害之事,可担心此事烦扰其心,故而暂时隐而不言。

    众人相见已毕,议和之事倒也简单至极。

    鬼午开门见山:“徐、楚二国贪得无厌,今有大周卿、大夫以及申伯做主,我又有何忧哉?只要徐、楚二国滚回老巢,这广安、江州二城蜀国愿拱手相让,与巴地一道,以涪水为界,交于姬姓巴国管辖。”

    尹吉甫赞许道:“贵国高义,我替周天子谢过。”

    “不急道谢,”鬼午摆了摆手,“我的条件也很简单——蜀国,本就是你我曾祖杜宇之故土,鳖灵父子僭居期间百余年,也该物归原主也!”

    尹吉甫心领神会:“和议之后,我便上奏天子,蜀王无后,蜀中臣民盼杜氏子孙嗣位之心已久,大周当以蜀中民心为念,与足下互相称王。”

    “那便有劳太宰,”鬼午心情大好,大手一挥,“空口之约不成敬意,便寻几个叛逆为质,以表诚心!来人,押上来!”

    很快,兮开和野奂身披重具,被蜀军刽子手押送着,来到了议和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