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起明崇俨便是死于李显之手,武后的脸色瞬间便铁青了起来,猛地一拍文案,恨声骂了一嗓子。

    面对着暴怒的武后,噶尔?引弓并未出言附和,只是脸上的神情却是相当之阴郁,显然是想起了李显当年在吐蕃大杀四方的往事,更想起了惨死于李显之手的自家老父,一时间心情不免激动了起来,虽无甚言语,可起伏剧烈的胸膛却明白无误地显示出了噶尔?引弓的怨与怒。

    “爱卿以为此事当何如之,是批驳了回去,还是将实情告知越王处?”

    武后毕竟非寻常之辈,怒火虽起得猛,可控制下来也快,但见其深吸了几口大气之后,便已是平静了下来,神色复杂地扫了噶尔?引弓一眼,语调平缓地开了口。

    “回娘娘的话,末将以为此事批驳与否怕都改变不了太子殿下之决心,明大夫之死便是前车之鉴,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之理,若是真批驳了回去,徒然打草惊蛇耳,万无其它之益处,且,也与娘娘之利益不符。”

    噶尔?引弓并未急着回答武后的提议,而是沉吟了好一阵子之后,这才谨慎无比地出言应答道。

    “利益?与本宫何关哉?”

    听着噶尔?引弓的前半截子话,武后颇觉得有理,可对后半截子话就有些个不明所以然了,这便狐疑地看着噶尔?引弓,满脸异色地追问道。

    “娘娘明鉴,越王其人野心勃勃,蛇鼠两端,自以为得计,然则在智者眼中,却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浑然不值一提,无论是娘娘还是太子那厮,真要全力对付其,都不算甚难事,之所以不动,不外乎是顾忌彼此罢了,这才会给其以生存之空间,以致壮大到如今之局面,已是尾大不掉之势,若不加控制,将来必有大祸,此为其一,其二,越王虽是蛇鼠两端,分头渔利,可从根子上来说,他与太子却是天敌,与娘娘则未必,至少在其心目中是做如此想,这也正是其站在娘娘一边多过站在太子一方的道理之所在,而之所以不全然依附娘娘,除了野心使然,所握有的实力也是其自矜之根本,今太子愿动手剪其羽翼,岂不正有利娘娘压服于其,若能引而为用,何愁大事不能成哉,是故,无论从何角度来说,越王一方越是受打击,于娘娘便越是有利,既如此,又何乐而不为哉?”

    噶尔?引弓不愧是自幼在阴谋堆里长大的,对局势的判断极其精准,一番话说将下来,可谓是条理清楚,逻辑严密无比,纵使智算若武后,也挑不出甚瑕疵来。

    “嗯,爱卿所言甚是,既如此,本宫似该坐视不理了?”

    武后细细地咀嚼了一下噶尔?引弓的进言,深为之意动不已,心中已是有了定策,但并未道将出来,而是接着往下问道。

    “不然,折子可以批复,然,该做的准备却是少不得要做上一些的,正如俗话所言:螳螂捕蝉,黄雀更在其后,娘娘何不顺势而为之,纵使拿不得太子之把柄,于相位人选之争上也可操个先手,预而后立,事无不成也!”

    噶尔?引弓狡黠地一笑,给出了最后的答案,只是却又很是精明地既不言如何个准备法,也不举荐相位之人选,显然是要武后自己去定夺一番。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好,甚好!前一事,爱卿可自与清虚道长商议着办,至于后者么,本宫自为之好了。”

    武后乃杀伐果决之辈,既已明了了个中之蹊跷,决心自是下得很快。

    “诺,末将遵旨!”

    噶尔?引弓早就想着将原栖霞山一脉掌握在手,只是未得其便罢了,这一听武后开了金口,自是暗喜不已,紧赶着应答了一声,便即匆匆告退而去了。

    “来人!”

    噶尔?引弓去后,武后并未有甚言语,只是愣愣地端坐在文案的后头,脸色阴晴不定地思忖了良久,这才提高声调断喝了一嗓子。

    “老奴在!”

    武后如今已是将噶尔?引弓引为心腹谋士,与其密谈之际,向不许他人在场,即便是程登高这个忠实手下也不例外,只能是在书房外侍候着,此际听得武后传唤,早已在房外等了多时的程登高自不敢怠慢了去,忙小跑着冲进了房中,疾步抢到了文案前,紧赶着应答道。

    “去,宣刘祎之即刻来见!”

    武后并未多废话,直截了当地便下了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