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等叩见殿下!”

    太极宫的书房中,林明度、萧潜等数名太子一系的中坚大臣正与张柬之叙着话,突然间见到李显从屏风后头转了出来,忙全都起了身,各自大礼参见不迭。

    “免了,都坐罢。”

    李显昨夜一宿几乎未睡,早朝散了之后,又去高宗处叙谈了良久,待得回到东宫,人自不免稍有些疲了,只是精神却尚算不错,脚步沉稳地走到了文案后头,一撩衣袍的下摆,端坐了下来,一压手,声线平和地吩咐了一句道。

    “谢殿下。”

    林明度等人此来东宫,不光代表着他们本人,更代表着身后一大批各自派系的官吏,为的自然便是今日早朝上所定下来的和议一事,这会儿自不免都有些心急,可就算再急,却也没谁敢在礼数上有失的,齐齐按朝规谢了恩,方才各自落了座。

    “殿下,请恕微臣妄言,此议和之事实非殿下所应为者,无论成败,皆于殿下声名有损,臣恳请殿下称病辞之!”

    萧明干了大半辈子的御史之活计,个性自是较冲,最先沉不住气,方一落了座,便已是率先开口进言道。

    “殿下,微臣以为萧中丞所言甚是,臣愿代殿下而为之!”

    林明度身为礼部尚书,本就有着对外交涉之权责,此际一听萧明如此建议,心下里自是颇以为然,这便紧赶着出言附和了一句道。

    “殿下,末将也以为当得避了此事方妥,还请殿下三思!”

    萧潜虽是武将出身,可在朝日久,阴谋诡计见得多了,胸中已是颇有沟壑,在议和一事上的看法与诸官都相一致,这会儿见萧明与林明度都已先后开了口,他自也不甘落后,这便紧赶着也出言附和道。

    这些年来,随着李显的权威日盛,投入其麾下的大臣与日俱增,大小派系也有着不老少,可最核心的还是只有四系——林明度所代表的河西文官出身的大臣为一系,萧潜所代表的军中将领为一系,萧明所代表的原太子李弘的人马也自成一系,再有一系便是以骆宾王、狄仁杰为代表的原王府属官出身的文臣;此四系人马乃是李显的实力之核心,此际三系领军人物纷纷进言,纵使是李显,也不能不加以重视。

    “诸公不必担心过甚,此事本宫已有所安排,应不致有甚太大的差池,诸公只管安心处理公务便好。”

    林明度等人能看得出的事儿,李显又岂会心中无数,自是知晓武后与越王联手下的这个议和的套子用心甚是歹毒,更清楚一旦和议陷入僵局或是破裂,所有的后果怕都得由李显本人来承担,名声受损还是小事,河西军被支开方才是要命的大事情,对此,李显早已准备,却也不怕天会就此塌了下来,然则事关机密,一旦稍有泄漏,后果不堪设想,故此,纵使面前诸人都是心腹之辈,李显也不想泄露出哪怕一丝半点的内情,只能是温和地一笑,泛泛地宽慰了众人一句道。

    “殿下,此事干系重大,万万轻忽不得啊,倘若有所差池,那……”

    尽管李显所言已是显示出了强大的自信心,可萧明还是放心不下,急躁地再次出言进谏道。

    “不妨事,本宫心中有数。”李显显然是不想再在此事上多做纠缠,也不等萧明将话说完,已是一压手,言语肯定地下了定论,旋即将视线转到了林明度身上,沉吟地开口问道:“子真(林明度的字),大食使节团这几日可有甚动静么?”

    “回殿下的话,这三日来,大食正使穆阿?维亚?阿本及其副手都不曾离开过理藩院,倒是其手下人等时常结伙外出,遍游京师各处,市货者不在少数。”

    一听李显如此问法,林明度便知李显不欲再在是否接手和议之事上多费唇舌,心下里不安难免,但却不敢再多劝,只能是恭谨地应答道。

    “嗯,阿本其人本宫曾见过一次,油滑有余,能力却是缺缺,此番如此大事,大食国当不会将重任委托于其,子真去好生摸查一下,看这使节团中究竟谁才是话事者。”

    李显既然不想让众人再多纠缠着接下和议活计的利与弊,自是得就具体事务作出些部署,哪怕其实际上早已得了详细的线报,知晓这使节团中有着个重要的人物存在,但却不妨碍李显给林明度找些事儿干。

    “诺,微臣遵令。”

    被李显这么一搅合,林明度自是不好再多进言,只能是恭谨地应了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