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山宫,松赞干布统一全藏之后所建之王宫,依红山而建,共有房千间整,其中最大又是最奢华的当属红山顶峰的寝宫,高二十八丈,共九层,蔚为壮观,人站其上,周边草原之景致一览无遗,还真有那么种一览众山小之意味,而今,李显就正站在寝宫的最高层,不过么,却并无甚挥斥方遒的感慨,有的只是无言的沉思。

    不容易啊,离开东都洛阳至今已是六年整了,其间虽谈不上呕心沥血,可至少也算得上是弹精竭虑,而今,终于是完成了剿灭吐蕃这个大唐周边最大的边患之重任——眼下战事已算是到了个终了,后头即便有乱,那也不过是枝节,断然改变不了吐蕃已灭这个铁打的事实,面对着这等辉煌的胜利,李显确实有理由好生欢庆上一回的,只是此际李显却并无那份心思,倒不是担心城中诸吐蕃残部造乱,而是在忧心国中朝局之风云变幻。

    太子这回怕是在劫难逃了!一想起东都将起的风云,李显心中便不免有些子发沉,倒不全是因着武后必将因此事再次坐大的缘故,也有着顾念兄弟之情谊的成分在内——尽管李显一向不是很喜欢李贤的刚愎与小心眼,可血总是浓于水的,兄弟间再有矛盾,那也还是兄弟,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又一个兄弟惨死在武后手中,李显自是不可能有甚好心情可言的,奈何鞭长莫及是一回事,哪怕能救,李显也势不能出手相帮,而这,便是生在帝王家之无奈,概因李显如今已不是孤家寡人,下头还有着一大帮的忠心手下需要照料,哪怕再不忍,李显也只能坐看着李贤就此沉沦了去。

    “启禀殿下,阿素古次仁一行人已到了宫门外。”

    就在李显沉思不已之际,张明武已是轻手轻脚地从楼梯上行了上来,看了看李显的背影,略一犹豫之下,还是缓步行到了李显的身后,压低了声音,禀报了一句道。

    “嗯,让他们到一楼议政殿等着。”

    听得响动,李显缓缓地回过了身来,扫了张明武一眼,无所谓状地吩咐道。

    “殿下,那几个家伙死活要带着亲卫队一并进宫,末将不敢擅自做主,请殿下明断。”

    一听李显如此交待,张明武脸色立马掠过一丝气恼之色,有些子恼火地回答道。

    “哦?有意思,你这就去传孤的命令,就说孤只等一刻钟的时间,未到议政殿的,那也就永远不必来了,孤自会前去拜访,去罢。”

    李显对阿素古次仁这帮手下败将压根儿就不看在眼中,也浑然不怕这帮家伙生事造乱,哪怕这些人手中还拥有着数万大军,可在李显看来,不过都是些乌合之众罢了,没了城池的掩护,全都是些没牙的老虎而已,真敢乱动,直接平灭了去也不是甚难事,自无须给他们甚好脸色看的,这一听张明武说法,李显的脸色虽未变,可眼神里却已是闪出了一丝的狰狞,寒着声给出了答案。

    “诺!”

    张明武早就瞧阿素古次仁等人不顺眼,只是碍于李显没有命令,不敢出手教训他们罢了,此时得了李显的明确指示,自是乐得看四将的好戏,这便紧赶着应答了一声,一转身,大步便下了楼,直奔宫门处赶了去。

    “张将军,殿下可有甚吩咐么?”

    红山宫的大门处,阿素古次仁等四将居前,身后整整齐齐地列着四千名精壮之亲卫,四将虽不曾开口/交谈,可时不时地却用眼神在彼此交换着意见,这一见着张明武从宫门内行了出来,四将的精神都不禁为之一振,彼此飞快地交换了个眼神之后,由着阿素古次仁为代表,行上了前去,满脸子假笑地拱了拱手,貌似谦逊状地问了一句道。

    “殿下有令:传尔等即刻到议政殿觐见,一刻钟不到者,可以永远不用去了,我家殿下自会前去拜访,诸位请自择!燃香计时!”

    张明武早受够了四名吐蕃大将的蘑菇之鸟气,这会儿手握李显的将令,自是不会再跟这帮令人生厌的家伙多废话,这便面色一板,冰冷无比地下了令,立马便有几名亲卫抬来了香案、香炉等物,不旋踵,一支半截的香火已是点燃了起来。

    “张将军,这,这……”

    阿素古次仁显然没想到李显会下如此决绝的命令,登时便傻了眼,刚想着再跟张明武好生蘑菇上一番,却见张明武已是绷紧了脸,摆出了毫无商议的架势,话自也就说不下去了,没奈何,只好怏怏地退到了后头。

    “老哥,怎么办?”

    “该死,这宫怕是进不得啊,若是,若是……”

    “不好办啊,我等孤身进宫,万一那厮变了卦,我等岂不是自投罗网?要不老哥再去说说。”

    ……

    赤里河赞等人自也都听到了张明武转述的命令,各自心里头都揣着小心思儿,既怕进宫中了李显的埋伏,又怕不进宫的话,会遭李显的清算,心中发虚之下,都想着怂恿阿素古次仁再去探个虚实,话里话外可就将阿素古次仁定性为诸将的带头人了,当然了,这显然不是啥好心,完全是要阿素古次仁去蹚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