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三光恭敬称是,自大半个月前和陛下从夏京来的时候,安全部上千名精英探子便被一同带到了银州境内,这些天一直散于银州各地,河口县被围之后,寻常探子又没有海东青,一度断开了联系,这个时候联系恢复,自然是到了他安全部大展身手的时候。

    事实上,自从入寇银州,辽军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失败过。没有攻下银州城和河口县,仅仅是战略目标没有达成,兵力损失在总体中其实并不算大。只要那么多兵马还在,要攻取险关名城,还要野战克敌,都存在可能性。

    “不过,辽人虽然主力犹存,但现在他们战马体质气力恐怕损耗极大,能上阵的应该不会太多了。”叶尘开口说道,“可以算一下,自萧达格所部离开辽国武州之后一个多月来,他们的战马究竟跑了多远。”

    唐兴武紧跟着:“启禀陛下,微臣昨天便算了一下,大约两千里,并且只少不多。”

    “现在还是冬天。”一名参谋补充道。

    先不说辽军从武州穿过宋国葭州的路程,光是破了大峡关,到银州境内之后,辽军骑兵每日来回劫掠,战马不得停歇,之后还要驮着抢来的赃物。辽军的每一匹马,这近一个月来,跑动的距离绝不会少于两千里,而且都是负重,最主要的是这是在冬天,正常的战马是吃不住这样的劳苦的。

    这等于就是让一名饿了一冬的人,又背着三五十斤的重物每日来回跑,纵然跑动期间能够用干草粮食将肚皮填满,可是身体状况怎么可能会好得了。

    “启禀陛下,辽贼到了银州之后,倒毙在路上马匹数目不算少。辽军围城前,臣派出去的侦骑回报,在河口县周边,至少已经发现了两百余匹战马的尸骨,这还不算被百姓发现,然后隐匿起来私分掉的,也没包括被辽贼自己吃掉的。”

    “此外,在辽军的营地里,发现了不少战马的碎骨残肢还有内脏,并没有完全被填埋起来。他们在吃死掉的战马!”胡三光说了自己的发现。

    “相对于总数,其实还是少的。”叶尘端着茶,做着总结,“但最重要的并不是在于战马怎么样?而是在于辽贼军队特殊性,士兵的坐骑是属于自己的私人财产。”

    在做的人都很清楚,就算是宫卫和皮室这样辽国最为精锐,地位待遇最高的大军,也都是自备甲胄、战马和弓刀。国有征召,正兵便自备弓马甲兵应召而起。更不用说萧达格带来的京州军,更是如此。

    战马都是自家的财产,而且是最为贵重的财产之一。死了一匹马,不仅仅家产的损失,还意味着驮送赃物的畜力又少了一匹。这个损失对寻常辽兵来说就大了。

    萧达格之前能用银州境内的财物,乃至整个祥符国作为画饼,来率领麾下诸军来到祥符国‘抢劫’。可现在就没那么容易了。无功而返不说,被断了后路,加上不断看到周围战马大批伤亡,必然会使得一大批辽将选择更为保守的方案,而失去决战的意志。但是,若是逼到死境,辽军七万士兵拼起命来,祥符国能够出动的大军人数有限,最终结果还是两说。

    “所以,前期朕已经给各军下令让紧咬着辽军,但却不要急着与他们野战,拖的时间越长,他们战马死的越多,辽军骑兵失去战马,战力便去了大半。”

    “当然,能多削弱辽贼一分,对我们来说,胜利就会更轻易一点。之前我已经传令路中,命各地军民尽可能的拖延辽军行动的速度。一天不行,那就半天。半天不行,那就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不行,那就一刻钟。能拖延片刻,就拖延片刻。总之,务必要将辽军尽可能长久的留在已经打烂的银州境内。”

    叶尘没有说的是————他希望通过特种大队和义军组成的游击队的偷袭和骚扰,以及天气的寒冷,辽军粮草的匮乏等天时因素,不断削弱辽军,使得最终胜利的天平能多向自己这边偏移一些,有时候即便只是一点点,或许到了最后,就是决定了胜负的关键。

    …………

    …………

    叶尘毕竟是一国之天子,既然银州最大的危机已经解除,祥符国上下,满朝文武,后宫三位娘娘都不会允许他继续冒险。虽然叶尘很想试试带着两千黑骑打游击战的体验,但最终还是从善如流,选择前往银州坐镇,主持大局。

    休整了一夜,叶尘便领着由黑骑和暗卫组成的两千兵马,赶往银州。唐兴武则主动请命带领他训练出来的那三千百姓,充当义军,去打游击战,得到了叶尘的同意。这三千百姓经过一次守城,死了四百多人,活下来的仿佛都经历了一场洗礼,再加上悬赏令依然还在,又有口才绝佳的唐兴武鼓动,所以除了三百多人不愿意之外,足足两千二百多人愿意跟着唐兴武打游击战。唐兴武将此当成了自己立功晋升的资本。

    军议时叶尘和唐兴武、胡三光、连继城等军枢部一些参谋讨论过,萧达格到了眼前这个地步,唯有两个选择————第一,集中兵力前往大峡关,攻下大峡关,既可以从原路退回辽国,也可以用大峡关和祥符国讨价还价。这个选择风险极大,因为有了两次通过内应陷落的前车之鉴,这次肯定只能从正面攻克,这样势必很难,根本不是短时间内能够攻下来的。而这在这期间,被祥符国调兵遣将辽军围攻全军覆没的可能性很大。第二,选择其他路线,比如穿过府州回辽国。这个选择可以发挥辽军骑兵机动快的优势,且府州有部族军的接应。但一路上拦阻的祥符队势必会很多,可以想见一路上,死伤必定不少。

    虽然推演判断是这两个结果,但叶尘并不是一厢情愿认为辽人该如何如何,让安全部探子全出,盯紧各路辽人一举一动,同时搜检周边,以防萧达格留下些什么。

    在这一过程中,得到了当地残存百姓和义军的鼎力相助。有了谙熟地理的向导,能够藏兵的去处被一一查看。作为外来者,辽军几乎不可能有办法将大股的军力在某个隐蔽之处埋伏起来,等待着叶尘出城之后,突然出现围杀身边兵力不多的叶尘。

    而搜检的结果也证明了这一点。萧达格和室肪完全没有拖泥带水,辽军已经从河口县附近撤得干干净净,银州城外那五千驻守辽军也撤走不见。一路上被搜寻出来的,仅仅是加起来不过两百多骑的脱队者,然后被叶尘下令不论死活,一路吊在在道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