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禀明了身份,杨南枝也不啰嗦,遣了其余从后头上来给她见礼的伙计退下,开门见山地讲起今日来由,“听说环管事每个月初都会送账本、盈利回公德侯府?”

    环管事心中咯噔一声,暗道一声不好,只能硬着头皮回答:“回小姐,确实如此,环娘每个月初都会亲自捧上账本跑一趟公德侯府,拟或是忙的走不开的时候也叫身边信得过的伙计去上一回。”

    已经被请入香粉后堂厢房的杨南枝伸出白腻细软的手指敲了敲桌面,一双凤眼往上挑起瞥向躬身站立微俯着头不敢瞧她的人,“哦?那怎的我一样都未见着。”

    当初,杨韦氏把一小匣子的店铺庄子地契给了她,杨南枝稀里糊涂地接过来,回了落枝院小小年纪的她拣起那几张盖了印章薄薄一片的纸契找到身边的嬷嬷问这些可是什么好东西,娘亲竟一股脑的都给了她。

    那嬷嬷上前小心地接过那个匣子,喜出望外,眼睛发光地拉着年幼的杨南枝道:“姑娘,这可是昭京上好地段的铺面和京郊附近的好几座庄子啊!夫人待你可真是好,真真的嫡亲母女骨肉啊!往后看府中哪个嘴碎的还敢说夫人待你不亲近,这不有好的都给你,早早就给小姐你备了嫁妆呐。”

    小小年纪的杨南枝听了嬷嬷的话也不禁抱着匣子羞怯开心起来,然过不了三天那嬷嬷又散了其余丫鬟,拉了她躲在屋子里咬耳朵,“姑娘,夫人既然把地契给了你,每个月的盈利银钱合该也统统都报到咱落枝院来,底下几个铺面庄头每个月初的收账少说也有几十两,这都是你的呀,收回来有嬷嬷帮你锁着看住再好不过。”

    杨南枝虽说年幼不大经事儿,但也不是个蠢的,知道这话不好直接开口往杨韦氏面前去说,吞吐犹豫中被嬷嬷在耳旁催了好几日,然还未等到杨南枝要缩不缩的上主院,那边就来人了。

    几个婆子直接冲到落枝院下人房里把那撺掇三小姐和侯夫人起嫌隙的嬷嬷捆了起来,没有二话的发卖出府。当然,被这阵仗一吓最后那些账单盈利银钱什么的杨南枝提都不敢提。

    这些话杨南枝自然不能在香宅管事环娘子面前提及,所以她不等底下的人回话,又道:“你把近几年这间香粉铺子的账本出纳都仔细整理出来一份交与琼花,往后所有关于铺子的物事记得统统报到我面前来。”

    环娘子头疼。

    起初她也不是没有找过主家,只是每每被公德侯府的下人挡在门外,之后塞了角钱费了好大劲儿才被人恶声恶气地引进去,原以为能见到小主家,最后见到的却是侯府当家夫人身边一位自称韦嬷嬷的妈妈。

    杨南枝哪里不知道她在顾虑什么,嘴角扯起一个弧度,“其他的你不用操心,只要你来,自然就能见到我。”

    有了这话,环娘子哪敢再多生异议,赶忙告退去准备那些账本。

    立在后头当幕布的琼花这会儿才有机会说话,“小姐,夫人知道您这般做法会不会怪罪于你,还有您就不怕环娘子她做假账吗?”只有真心待她的人才会说这些话。

    手中把玩一小巧玲珑白浮小花的茶盏,杨南枝轻声笑了出来,“她是我母亲,骂个几句倒可能,哪里来的怪罪。至于账本的事情母亲都帮着我管了那么多年,要有假,环娘子早就被打一顿下牢里去了。”

    也是,公德侯府一座山摆在这,不管环娘子她们是签了活契还是死契,哪里敢做出欺上瞒下贪赃作假的事来。

    待琼花搬了一摞的账本回马车,已过了午时,腹中顿觉饥肠辘辘。

    “小姐,咱们回府吗?”

    虽然忙活了大半日,费去了杨南枝不少的精力,但是她好不容易出府一趟,事情未办好,怎能这么快就打道回府,便探身掀了一小角帘子起来道:“不急,咱们先去前头的明月楼用膳,之后还要跑一趟古籍斋。”

    杨南枝今日出府巡铺子并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在她养病的这段日子,早就私下里通过侯府后门一个看门的老奴替她办了好些她办不了的事。

    前一世她经了那些骇人的事故,被匆匆忙忙嫁入韦家本就是一千一万个不愿意。杨韦氏的亲侄儿,与自己表兄妹相称的韦函良是个什么德行,杨南枝一清二楚。

    嫁入韦府时杨南枝的身体和性情都受到了重击,她不肯让韦函良近身,故意冷言冷语相待,而韦函良本就是一个爱沾花惹草的不良人,初时看在杨南枝有几分颜色的份上还能低声哄几句,然最后一点耐心都被杨南枝日益憔悴见骨的容貌和刻薄偏激的言行给磨光了。

    韦函良厌弃不待见她,韦家上下嫌她晦气也不喜欢她,杨南枝在韦府后院过的磕磕绊绊、连个侍妾都不如,不得已回侯府求救。

    然,她堂堂一个侯府嫡女竟然走不得正门,转而从后门进了侯府主院连杨韦氏的面都未见到就被打发了走。那替她开门的老奴也被安上一个违背主人命令的罪名被发卖出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