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可曾想过著书立作?”

    下朝之后,相邦李斯与章台宫前的一番话,令扶苏楞在了当场。

    见扶苏不答,李斯以为扶苏不愿意将时间精力放在学术而非政局上,摇头苦笑道:“是老夫唐突了,公子确实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忙。”

    扶苏明白了李斯的意思,忙解释道:“相邦误会了。”然后挥袖向前一摆,示意李斯便走边说,“扶苏方才之所以怔愣,只是因为自觉直到如今都只是在拾人牙慧,而且年龄见识都过于浅薄,似乎并无能够著书立作的能力。”

    李斯仔细地看了看扶苏的神色,发现对方并非如方才殿上故意对熊启那般装作谦逊,可这份真心实意更令李斯感慨万千。

    “公子说笑了,单只公子方才殿上那番法理剖析,便足以成一家之言了。”

    这是极为崇高的赞美,尤其是出自李斯之口。

    所谓成一家之言,并不是指的一个人说的话,而是意味着李斯认为扶苏方才所说,证明了他有着自成体系的学术见解,已经足以开创一门学派了。

    印象中最著名的,被赞为成一家之言的那位,是写出无韵离骚的太史公。

    这样的夸赞是不是过了点?

    虽然扶苏剽窃那位,理所应当得值得任何赞誉,然而李斯这样略显夸张的赞扬,依然让扶苏有些难以相信。

    “这……这都是韩师的教导,扶苏不过只是将其整理出来而已,算不得什么。”

    没别的办法,只能将所有功劳都往韩师身上推了,反正他也不会来跟自己争论的不是?

    应该不会吧?

    扶苏的胡思乱想还未结束,李斯便笑道:“公子难道忘了我与韩非是师兄弟吗?”

    忘是没忘……

    脑子转过个弯,扶苏才明白过来李斯的意思,心道不妙。

    果然,李斯一副胸有成竹的姿态,“韩非受商君影响太深,同样是重刑轻罪的坚定支持者,不可能突然提出减刑主张,并为其建设理论基础。”

    顿了顿,李斯继续抛出自己的论据,“更何况,韩非从来不曾接触过内史署的数据,又怎么会得出由数据得来的理论呢?

    “甚至在公子以前,老夫并不认为曾有人对相关数据感兴趣过。对此,公子又有何说法呢?”

    说法?我哪儿来的什么说法。

    扶苏心知李斯看穿了自己只是用韩师作为托词的想法,看来甘茂并不是大昭朝堂上唯一的老狐狸。

    这位能够令甘相也主动让贤的大昭相邦,在洞察世事人心方面,似乎并不比他的前任稍差。

    幸亏李斯也只是略有好奇而已,将扶苏的“谦逊”看作了自我保护的手段,并未追问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