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围裙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来时,和子正在往回锅肉里倒辣椒,手上忙于翻炒,所以许久都顾不上那催命鬼似的电话,直到在小客厅里玩耍的小鬼头们听到动静后,全都好奇地挤在厨房门口探头看她,和子这才不得不关掉火,边把手机用肩膀夹在耳朵旁,边把回锅肉装盘里端到饭厅——

    “幸介,你洗碗带咲乐他们先吃,我上楼接个电话。”

    待和子走到二楼阳台,电话里的人也把话说得差不多了。

    和子听完后眉头微蹙,半晌才反问电话那头的人:“医生,这事随便哪个干部候补都能用武力解决,何必要我亲自跑一趟?”

    电话那头的“医生”,有着半是慵懒、半是威严的男声:“不单是你,是让你带中也飞一趟。”

    “中也?”和子疑惑了一瞬才想起“中也”是组织里的哪一位——那不是太宰的死对头吗:“我记得他是红叶手下的红人,他要人带,也该由他的直属上司来带,与我何干?”

    被和子叫做“医生”的男人其态度极具耐心与和气,唯那语调中刻意而为的抑扬顿挫,才能让和子察觉出他那声色不显的虚与委蛇:“红叶自己都从来没去过基辅罗斯,她要怎么带?何况,你曾经的弟子兼直属部下——太宰,不也常在红叶的拷问部门里学习刑讯和获取情报吗?”

    “太宰不是我的弟子,我没那么厉害的徒弟,谢谢。而且,混蛋太宰是去帮忙,不是去学习。再有,我也没去过基辅罗斯,根据我们之前说好的协议,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和子语气不悦地说完,恶狠狠地就想挂掉那人的电话,不料对方似乎猜到了她的这一举止,立马就接了一句——

    “既如此,我觉得你丈夫织田作之助就是极好的人选。”

    和子当即气息一噎,手一紧:“你……无耻!”

    那“医生”明显地愉悦一笑:“我以为你早就习惯了。”

    和子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你现在要啥有啥,我们夫妻也时刻都在你的监视之下,弱点也都在你的掌控之中,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非要把我逼进绝路、和你拼过你死我活你才满意吗?”

    对面有一瞬的沉默,稍后才用难得正经沉着的语调说道:“大佐走后,魏尔伦只能在你放长假这段时间临时凑个数,而且他最近完全不愿见暗杀受训者以外的人,要他外出就跟要他命似的苦大仇深;

    “而太宰难以掌控却实权在握,A就是个暂时的钱袋和定时炸|弹,红叶忙于与其对峙还要兼顾内外,实在无暇他顾。而她手下的中也即便武力号称在组织里登顶了,日常仍被太宰耍得团团转,离独当一面还差得远。

    “我合计着,太宰也差不多厌烦了我这个首领,该夺权篡位了,而中也的实绩就差那么一点,你就再帮我一段时间,拉那孩子一把如何?”

    和子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难得对方真心实意了一把,她一时之间反倒不知道该如何回应,默然许久,才牛头不搭马嘴地回了一句:“我没想到你居然也会怕死。”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悄无声息,随即苦笑:“怕死还在其次,我更怕自己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一切,会被太宰儿戏般毁于一旦。或者说,我最怕的还是太宰身上的未知和难以预料。这么多年了,我还是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些什么。毕竟和不老不死的你相比,我只是个普通人。”

    “说过很多遍了,我不是不死之身,不老也是似是而非!还有,去你的普通人!给我赶紧向全国的普通人道歉!——呼……既然这样,你先一步把他干掉不就好了?”和子气急败坏完,觉得对方完全是在自寻烦恼般嗤之以鼻地回上最后一句。

    对面震惊于和子的狠辣发言:“那和我自砍臂膀——不对,是自砍脑袋有何区别?别说我舍不得,你也舍不得吧?”

    和子回想了下太宰以前折腾她的日子,坚定且肯定地扬言道:“只要不用我动手,我没什么舍不得的。事先声明,我不想亲自动手是因为当初救他最多次的就是我。”

    “……我就当你是认真的好了,反正我是舍不得,不到最后一刻,我都希望能留下太宰。若非迫不得已,我也不想麻烦你,所以不管如何,明天一早,你必须来我办公室一趟。——好啦,不打扰你带小孩吃饭了,再见。”

    “……”

    和子听到手机忙音的刹那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她嘀咕着“你迫不得已个屁啊”合上翻盖手机,并开始思考之后要怎么和自个丈夫说明出差的事。昏暗夜色中,冷不防地,她就被身后的声音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这是好事,说明她现在越来越像一个岁近中年、脾性亦愈发乖戾暴躁和神经兮兮普通家庭妇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