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将亮未亮,山坳里浅蓝色的雾气氤氲。  呼!  呼!  心跳在喉咙里震动,紧咬的牙齿,被撕扯的声线带着血腥的味道涌上舌头。  树叶摩擦沙沙作响,山岚迷蒙拦在前方。  我要去哪儿?  树丛掩映处突然闪过一个黑影。  一声压抑在手心里的尖叫戛然而止,停歇的脚步再次撞撞跌跌地向前迈动。  前方!前方?究竟在哪儿?  她漫无目的地跑动,肉眼可见的前方被一排排树木遮挡严实,前路不可辨。  松软潮湿的泥土上落满凋零的树叶,快速跑动的身影伴随着一路的“咔嚓咔嚓”。树叶的粉身碎骨描绘出的不单是一人的行动轨迹,另一种“咔嚓咔嚓”的声音伴随其后,像是拨弦的甲片,拨弄她绷紧的神经线。  对方留有余地且以戏弄她为乐,每当她跑不动停下脚步,黑影就会出现在四面八方里,强迫她榨干肌肉里残存的能量。  终于,她再也支撑不住,身子一歪,倒入柔软的落叶之中,灰蓝色的天空群星闪烁。  黑影再次出现在四面八方里,像蜘蛛紧锣密鼓编织的网,网中间是行将就木的猎物。  她全身的肌肉都在颤抖,再也提不起一点力气,一滴泪划过眼角,浸入落叶之中,她今天就要交代到这儿了。/  黑影终于显露真身,他从无数棵树后显身,从四面八方向她的身边汇集。每个黑影就像一团随时将被吹散的雾气,幻化成不同的形状,站立于地面之上。  她的四周被黑雾连起,它们密不可分地站成一个圈,慢慢朝她的脸扑过来……  啊!  不要!  严舒猛然惊醒,床上的玩偶一个接一个地跌落床下。  她大口喘着气,与此同时飞快点开床头柜上的台灯。  昏黄的灯光充满整间小屋,她抱着被子四处打量,将柜子的阴影处都仔细扒拉一遍,确定那不过是梦境。  她这才感受到粘腻的冷汗浸透了她的后背。  “你怎么了?”小八被严舒吓了一跳,身体检测的数据显示她的心跳过快,突破了120.  “我做了一个梦。”严舒将空调的温度调低,用被子将自己团团围住,抵着墙,只露出一个脑袋,“很恐怖。不,很真实。”  严舒想起自己的梦境,一股凉气攀爬严舒的脊椎,一直通往天灵盖。  这梦实在太真实了,她能回想起山中的低温与被露水打湿的裤脚,一般做梦是不会做得这么具体的。  “你梦到了什么?你们国家的人不是有种说法吗?梦说出来就不灵了。”小八道。  小八出乎意料地好说话,严舒太过吃惊,竟然忘记了害怕:“你今天怎么转性了?小八,你不会被夺舍了吧?”  “别给脸不要脸昂。”熟悉的小八又回来了!  严舒嘟囔一句:“我要是什么时候变成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绝对和你有关系。”为了阻拦小八即将脱口而出的怼人语录,她又急急忙忙说道:“我梦见我在一片林子里被一群有丝分裂出来的黑雾追。”  “噗嗤,你是不是易物镇中毒后遗症啊?”  “不是,不一样。我是真被这种黑雾追,等到最后它们还想要吞噬我。”严舒想到梦中的情景,牙齿不由得打起了颤。  严舒十分笃定二者不同,小八打起精神记叙问:“你说在林子里?在什么样的林子里?”

    “那是个植物十分茂盛的地方。”严舒费劲地回想:“每一棵树都仿佛直插云霄,我记忆中最先见到的是树木遮天蔽日,后来我跑呀跑,一路的景色在不断演变,树上开出了花,这些花有大有小,大的有一人打大,小的也有一个拳头大小。”  她晃晃脑袋,想要晃出更多的信息:“最后我跑不动的那个地方,四周全是枝叶零落的高树,给天上的星星让出一片清晰的天空。漫天的星斗镶嵌在灰蓝色的丝绒上,像盛在盘子里的钻石,每一颗待价而沽。”  “比喻句不用。”小八突然插进严舒的回忆中。  “对了,我竟把最重要的忘了——泥土上盖了厚厚一层的落叶,躺上去能感受到落叶的托力。”  “嗯。”小八严肃认真道:“经过我严密的分析,我觉得以下三种可能性较大:一是易物镇逛多了,二是看多了,三是电视看多了。”  “……我就知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严舒拖着一脸的黑线,积蓄勇气,准备去倒杯水喝。  “我准备好了,我不害怕,我一点也不害怕。”她慢慢地掀开被子,脚还未伸进拖鞋之时,她像一阵风一样刮回被子里,哭唧唧喊道:“我害怕!”  水是喝不上了,她可以忍,毕竟距离天亮不过三个小时。睡觉也不必睡,权当自己早睡早起调整生物钟了。至于上厕所,呵,身体里的水分在恐惧的作用下,早变成冷汗流出汗毛了。  “小八,帮我联系一下二九。我总觉得我这噩梦有什么含义。”  “据我严密的分析,你只是找借口联系二九而已,你绝对看上了他的美色!”小八又再次展示他胡搅蛮缠的实力,可能他的本义是缓解严舒的紧张焦虑,但她现在只觉吵闹。.xs  “对对对,你说的对。知好色而慕少艾,人类天性耳。更何况二九这位佳人还学识渊博、待人真诚友善。”严舒简直要吹爆对方了。  “谢谢。”二九冷不丁说。  “你,你,什么意思?”严舒吓得魂飞魄散,整个人仿佛壁虎一样,紧贴在墙上。  “没什么意思,就是帮你联系了一下二九,正好把什么知好色、慕少艾给发了过去。对方似乎也不忙,很快就回复过来了。”小八搞了个大新闻。  这下严舒就顾不得害怕的事情了,她红成了春晚舞台必然出现的大红灯笼。空调温度调成零下,也拯救不了她那颗熊熊燃烧的老脸。她的嘴张张合合,但因情绪过于激动而暂时失声,最终只吐出一句“你狠!”  小八得意地发出两声憨厚的呵笑,道:“哪里哪里,这是我应该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