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道菜做完,严舒本准备撤了,可刚走出厨房,迎面走过来的秋则僵着脸说:“他们来了。”  谁来了,不言自明。  周围的店小二倒吸一口凉气,昨天他可在现场,那群说是天之骄子,实际上不过一群自鸣得意,恣意妄为的纨绔子弟罢了。  “耍什么威风!靠的还不是那点儿天赋!”有人不满道。  “兄弟,慎言!修士可能听到!”  愁云惨雾在狭小的过道上盘旋,大有浓盛之势。  秋则按下大家的纷纷议论,清了清嗓子,对严舒道:“你还有余力吗?”  严舒问:“是要做三鲜灵芝吗?”  秋则沉默地点头。  严舒一时间语塞,半晌才道:“好。”  “姐,你不能做啊!”连小蓬拽住严舒的衣袖,焦急喊道。  严舒低头摸了摸连小蓬的头发,又往秋则的方向看了一眼。  她微笑道:“不去不行啊,鸡蛋还是不要随便跟石头硬碰硬了。”  空旷的厨房内只有严舒一个人,其他人站在门外像一尊尊雕塑,缄默地望着严舒。  严舒一个人在厨房里忙活,不一会儿窗外响起啪嗒啪嗒落雨的声音,她紧了紧衣扣,身上凉,心更凉得要命。  “要不你说去上厕所,咱们趁着机会赶紧逃!”小八在严舒的脑海里尖叫。  严舒的眼中闪过一丝茫然,她是走了,可身后的这些人呢?她摇摇头,将全身心投入到做菜中去,从经脉中压榨出的灵力半点儿不能浪费。  秋则挥手轰其他人去后院休息,现在掌门真传弟子在前厅坐着,哪还有食客敢上门?  想当初,他还跟严舒打下包票,能保她安全!秋则脸上火辣辣的,他原本的算盘打的响亮,防住外人,让严舒心甘情愿地进灵源派,谁知道内门子弟要横插一杠子?  “多事之秋啊!”秋则感慨万千。  连小蓬守在门的另一侧,听见秋则这句自言自语的喟叹,不由得抬起头看他一眼。  秋则解释道:“灵源派内部不大平静。”  连小蓬岁数尚小,猜不透其中关窍,他现在全副心神扑在严舒身上,就连妹妹和车梓昴都无暇看顾了,幸而两个小孩儿皆早熟聪慧,能在屋里老老实实地呆着。  半柱香过后,严舒汗湿重衣,她努力支撑着身体,想要将锅里做好的菜摆盘,这是最后一道工序,是端上桌前的最后一次验视。  可惜,勉力支撑的身躯如风雨飘摇中的小船,倾覆仅是时间的问题。  严舒眨了眨越来越迷糊的双眼,她伸手去抓锅把,膝盖却禁不住一晃,她扶住锅灶,烫伤的疼痛唤回了她些许的意识,她甩了甩头,再度去拿锅把,企图将整个锅端起来,这一次她再也支撑不住了,身体打了两个摆子,斜着向地上倒去。  “严舒!”  “姐!”  秋则与连小蓬几乎同时反映过来,他们奔向严舒,秋则甚至动用了灵力,地面上出现一座土台,将严舒接住。  秋则先检查了严舒的呼吸,见她只是昏迷过去,便对冲连小蓬吩咐:“去叫人。”  严舒一被扶走,秋则便将锅里略有些凉的“三鲜灵芝”取出,他脚步沉重地往前厅走去。  前厅的走廊前聚着四五个店小二,他们掀起门帘的一角,正兴致勃勃地看着外边。  “找死呢!快走!”秋则低声呵斥道。  服务业从业人员向来深谙

    察言观色之道,店小二们一个个噤若寒蝉,溜走得速度宛若开了缩地成寸。  秋则透过门帘被掀起的一角略微打量了一眼外面的情况。  偌大的前厅此时只坐了两个人,这两人面容极轻,一个身穿白衣,领口、袖口却绣着浅蓝色暗纹,面容极俊,一双灵巧的眼睛顾盼神飞,透着不谙世事的天真;另一个年纪稍长些,也是身穿白衣,不过领口、袖口却绣着淡黄色的暗纹,这正是昨天飞扬跋扈非要见严舒的人。席间,年纪稍长的对年轻的极为照顾,嘘寒问暖的劲儿比仙悦居的店小二还殷勤。  秋则看出了点儿门道,他略定了定心神,将掀起的一角抚平,对着厚重的门帘深吸一口气才走出去。  “三鲜灵芝好了,两位请品尝。”秋则掀起盖子后,笑着说。.  盖子一掀开,精纯的灵气随着菜香扑面而来,年纪稍轻的眼睛一亮,直接动了筷子。  那年纪稍微大些的昨日已经尝过,今天想杀杀秋则的威风,于是冷哼一声,阴阳怪气地说:“你们上菜的速度真是别树一帜啊。”  秋则嘴角的笑纹淡了:“这道菜不容易做。”  年纪大些的人不可置信地呵笑:“哈!我听过修炼难、炼丹难、制符难,可从没听说过炒菜难的!你们这店都是会诓人!这是灵源派哪个堂的铺子?看来该拔除毒瘤了!”  秋则气性上来了,反问道:“难道您这一回回的来,没尝出什么不同?”  “你!”  那年纪大的刚要发作,却被年纪小的扯住衣袖:“这确实不同!”  那年纪小的闭上眼睛,感受了一番菜中的玄妙,随后猛地睁开眼睛道:“你是这店的管事?把厨师给我请上来!就说掌门真传弟子来了!要许他一个飞黄腾达的前程!”  秋则苦着脸告罪道:“不是我不想请,实在是那厨师身体欠佳,昏了过去!做这道菜太耗费心神,她一天只能做三道,今天不凑巧,三道菜的牌子早早卖了出去,但听说您来,她硬撑着做了一道,可刚一做完就体力、灵力不支,现在还没醒呢!”  年纪小的关心道:“没事吧?”  “去请大夫了,可大夫还没来呢。”  “既然如此,明天我再来也是一样,告诉他许诺不变。”年纪小的利落地起身,指着盘子说:“这剩下的菜我带回去如何?”  秋则听了说:“您做主!”  年纪稍长的修士不干了,昨天被落了那么大个面子,今天怎么能铩羽而归?他不情愿问道:“今天就这么回去?那岂不是让人看笑话?”  年纪轻的端起盘子放进须弥戒子中,大咧咧地拍了拍修士的肩:“放心!今天你领我来这么好的馆子,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说完,他大阔步往门外走去,从灿烂的笑脸上看,他的心情极好。  年纪稍长的修士被留在原地,他环顾四周,看了看仍旧敛眉顺目的秋则,又看了看店门外看热闹的人,咬牙切齿地说:“以后等着瞧!”  等她再醒过来,已经到了一间陌生的房间,她想坐起身,但全身的经脉如针扎一般疼痛,一根手指都抬得困难。  昏黄的光从角落里的一盏灵石灯中透出,严舒借着这点儿光望去,八仙桌旁,连小蓬正一手托着下巴小憩。  “咳咳!”严舒努力弄出了点儿动静,连小蓬正在熟睡之中,冷不丁被吓了一跳,他眯着眼睛茫然四顾,不在状况之内。过了大约十秒钟,连小蓬才清醒过来,他睁大一双渴睡的眼睛,飞奔至床前。  “你醒了?需要水吗?饿不饿,我现在叫他们去做吃的!”  严舒嗓子干渴得冒烟,她用气声说了两声“水”便紧闭上了嘴巴节省力气。  连小蓬想是伺候妹妹伺候惯了,端来一杯温水后,又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根麦管放在严舒嘴边,另一端插入水杯中,让严舒不费劲儿地喝了水。/  “大夫要让你好好卧床休息,最近不要再用灵力。对了,还开了药。我现在去看看药好了没。”连小蓬行动力十足,说完就跑出了房间。  秋则紧接着进门,接替连小蓬看顾严舒。他搬起一个绣墩,坐到严舒面前,自顾自地跟他说现在的情况:“这次找上门的事掌门的真传小弟子落桦,平时被人敬着、捧着多了,被惯坏了。”  严舒睁着眼睛盯住床帏上绣着的竹子,认真地听秋则说话,她总觉得这件事不可能这么容易就过去了,现在搜集点儿信息,到时候出了什么事情好琢磨退路。  “下午你做好的那道菜端过去后他赞不绝口,说要见你,于是我将你的情况告诉了他。”  严舒心中一咯噔,扭头看向秋则。  “他没有受昨天来闹事的人挑拨,但是”秋则微微一顿,脸色不大好看:“他说明天一早还会来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