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直便是属于韦琰的心魔,如果崔寂死了、败了、惨了,也许韦琰会松了这口气,会生出快意。

    可惜没有,那时候的崔寂反倒越来越耀眼。

    崔寂每耀眼一分,他心里就越嫉恨。

    他就是看不惯崔寂高高在上,自我殉道的样儿。

    现在韦琰的心思,也都尽数暴露出来。

    方净脂眼里没有震惊,只有一股不喜,以及,以及一些厌恶。

    韦琰冷笑:“你便用这种眼神,看着将你抚养长大的人。”

    方净脂叹了口气:“这份恩情,我确实不知如何报答。”

    可她口中报答,只是一件包袱,而不是什么情意。

    若当年的善良,是落入地狱的蛛丝,那么这跟蛛丝已经彻底断掉。

    韦琰内心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只感觉自己已经在往下掉,掉下无边的血色地狱。

    他仿佛感应到一张血盆大口,就要将自己自己如此的吞噬。

    “那也实在不必,阿脂,当年我之所以救你,也没安什么好心。我见你出身富贵,觉得可以将你卖个好价钱,并不是真心实意。后来见你这般聪明,也显得你很是有用。”

    方净脂反倒怔了怔,她瞧过韦琰的过去,韦琰确实心存歹意,可是终究是有过一抹善心的。

    现在韦琰这么说,不知晓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还是因为别的。

    方净脂轻轻摇摇头:“师兄,我知道,其实你从前待我好过。”

    可韦琰若是对不起她也罢了,她不能代别人原谅韦琰。

    韦琰包庇西无华,挑动战争,针对崔寂。这些方净脂不能代别人去所谓的原谅。

    可韦琰已经侧过身去。

    方净脂上前一步:“若你曾经因为某些事情有所触动,并不是这个人或者物令你动容,而是听到你自己心里声音。师兄,你对我的善,对崔寂的恨,跟我们并没有什么关系。你感受到的,是你自己内心的声音。”

    韦琰心中既渴望光明的善念,也有黑暗的嫉妒。

    只不过伴随着时光流逝,韦琰内心的善意也越来越淡薄,他也对此不屑一顾。

    韦琰身躯顿了顿,他唇瓣动动,似准备说什么话,可终究也是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

    阿脂总能令他心尖发软,可心软是一时,彼此间许多矛盾却是不可调和的。既然如此,那些感情上的动摇,又何必再去理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