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听到动静过来时,博拉维正把沃特兰扶出用水间。

    “他夜盲症又犯了。”这是博拉维的解释,“所以不小心撞到了墙上。”

    值夜人同情地看着他们:“至少多喝点针叶茶吧,如果实在是不能吃内脏的话。”

    “我会努力说服这些朋友的。”博拉维说。

    值夜人回到自己的小单间去了,沃特兰捂着被重击过的腹部,痛得说不出话来,许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撒谎……”

    “是的,但这是善意的谎言。”博拉维说。

    沃特兰愤恨道:“这个骗子——”

    “我欺骗了什么呢?”博拉维问,“我告诉过我重新学习了格斗术的,却不顾情谊来攻击我。”

    “说过——不会把城市带到混乱和斗争中去,不会再让人只为一己私利,将无辜之人拖入深渊,说过将竭尽所能,保护妇女、孩子和老人,说过——”沃特兰靠在墙上,咬牙切齿,“说过,重新找回了信仰!”

    “我没有说谎。”博拉维心平气和,“难道我不是一直在为挽救尽可能多的人而努力吗?”

    “们已经打算侵略这座城市了,这就是努力的结果?”

    博拉维沉默了一会,低声问,“如果将事情交给们来做,会给我一个什么样的结果呢,沃特兰?”

    “劳博德·卡埃尔需要们!他不愿意自己的城市有太多的贵族,他想要真正拥有这座城市,他会想和们结盟的,们完可以给出满足他的条件,为什么如此急不可待?为何们竟敢这样地大逆不道?”沃特兰说,“侵略一座自治城市,并且是唯一向们完敞开怀抱的,这是何等的贪婪,是多么地背信弃义!们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如果之前们还能说自己是无辜的商人,自今日起,们就是披着羊皮的强盗!没有人愿意再同们交易,其他城市的市民也会惧怕们,排斥们,领主更是会来围剿们——们得到了玛希城,换来的却是与世界为敌!”

    “满足他的条件,就像在瘟疫爆发时,将药物交给他来分配吗?”博拉维说。

    “他才是这里合法的统治者!”沃特兰怒道,“他向国王纳税,拥有至少三位领主的特许证明,他还有市民的拥护!而们是什么?们是一群外邦人!不会有人比统治者更期望自己的城市繁荣安定,们所谓不信任的那些理由,不过是窃取权力的借口!”

    “就算他有这样的用心,我也没有看到他有这样的能力。”博拉维说,“那么,对们来说,他是一个合格的城主吗?”

    “他已经尽他所能!”沃特兰撑起身体反驳,“何况,若不是劳博德阁下,难道们想要卡德兰伯爵来治理这座城市吗?他当然巴不得,可那才算是一头凶狠豺狼!自从得知外邦人的存在,玛希城缴纳的金币就不能再满足他的胃口了,他早已对外邦人的财富垂涎不已,若非劳博德城主为们周旋抵挡,那个粗野贪婪的贵族早就直扑过来,将们在玛希城的基业吞吃殆尽!而如今们任意妄为,令劳博德不得不同时向几位领主求援,天灾带来的苦痛已经足够,而们还要来增添人祸,事已至此——”

    “原来事已至此……”博拉维听得出神,他低声重复,仿佛有所动摇。

    沃特兰稍缓过来,看他这般模样,又一丝微弱的希望之火升了起来,“事已至此,们可愿醒悟?若们诚心悔改,还有一线生机,可记得我曾向提过,一位红衣主教同样关注着玛希城,他同大教区的大主教关系极为密切,如果我们可以……”

    “事已至此——”博拉维轻轻点头,又重复了一遍,“原来是我们自己走上了绝路。”

    “但时犹未晚!”沃特兰热切地说,“在铸成大错之前,只要们走上正确的道路——”

    “——明白宗教才是最后的庇护所,衷心奉上财富,归顺依附,协助们的紫衣主教将此地变作虔信之城?”博拉维轻声道,“这样一来,不仅可将眼下争端都转移到上层,变为领主与教区的利益矛盾,也能让我多年前断绝的兄弟情谊再度圆满。”

    沃特兰的声音发自他的内心:“难道不想见到这个结果吗?”

    博拉维忽然笑了一声,说:“只要有足够醒目的功绩,一个低等教士也能冀望主教之位吧?只要我能促成这份和平,便能得到本地贵族与商会的支持,包括那些外来行商,人人都更愿意一个有根底的人成为外邦人的商业代理人……倘若再多一些运气,十年之内,我不仅能重新恢复姓氏的荣光,甚至还能展望更伟大的成就——但一旦外邦人鲁莽动手,这一切都会化为泡影,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