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回到宣政殿,不过前后脚的功夫,涂太后就到了,满脸愤怒,气势汹汹,一上来就要皇帝给涂家做主,惩治秋无痕。

    皇帝早就料到会有那么一出,漠然道:“涂坦纵马闹市,以五品之身对当朝大将军不敬,真闹将起来,他未必占理。”

    涂太后有些不敢置信,“皇帝,你这是在为秋家说话吗?哀家可都听说了,那秋无痕在朝堂对你大不敬。”

    皇帝毫不为意,道:“镇北大将军个性粗狂,勇冠三军,有道是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朕又岂会拘泥于这些小节?”

    其实皇帝的话意思已经很明白,不管你们谁打谁,谁有理,总之,谁有用我帮谁!

    这跟涂太后来之前想象的不一样,她原以为秋无痕如此放肆,皇帝定然震怒,必会与她同仇敌忾。反正狡兔死走狗烹,北境安定了,他这个镇北大将军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正好借此机会进言,让皇帝处理了秋氏一族。却没想到,皇帝不但跟个没事人似的,居然还开口为秋无痕说话。忽想起在她来之前,皇帝去过坤德宫,顿觉了然。

    “皇帝,秋水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了?居然让你如此偏袒秋家?”

    皇帝:“非是朕偏袒。这三年来,涂家仗着外戚身份在京城纵横跋扈,多行不义不举,母后您从不善加约束,朕念在您的情分上,也是睁一只闭一只眼。可朕可以对您的族亲宽容,并不见得旁人也会如此。涂坦的所作所为,都在那些朝臣们心里头记着呢,母后若非要将此事深究到底,只怕涂家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儿也会一并浮出来,到时候,朕也未必保得住他。”

    涂太后很不甘心:“那这事儿难道就这么算了?涂坦可是你的亲表弟,那秋无痕打他,就等同是在打你的脸呀!”

    “朕的脸面又岂是涂坦可以代表的?母后您虽然姓涂,可您如今贵为太后,是君,涂家是臣,君臣有别,母后莫要自降了身份。”

    皇帝的声音透着冷漠,让涂太后听了心寒。

    “罢罢罢,枉我生你一场,如今竟落得这般结局……”涂太后被悲从中来,哀叹道:“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这话果然没错,你处理涂家的时候毫不手软,哀家两个堂侄不过是犯了一点小错,你便将他们罢官去职,如今哀家亲侄子被打,你也不管不顾。你说涂坦纵马闹市,可秋无痕呢?他未经宣传,抛下大军,私自回京,不但纵马闹市,还纵马皇城……桩桩件件,到底是谁没理?便是大理寺断案,也没有皇帝你这般偏颇。哀家知道,以前皇帝顾忌边境不稳,所以对秋无痕多番忍让,可如今仗都打完了,你还在顾虑什么?”

    “太后是在教唆朕做卸磨杀驴,诛杀功臣之事么?”

    涂太后没有听出皇帝口吻里的不悦,还以为是他改变了主意,继续说道:“臣子功劳再大,那也臣子。秋无痕依仗军功,对皇帝不敬,功高震主,难免日后不生逆反之心,今日他敢打涂坦,保不定将来就会带兵攻入皇城,祸乱朝纲,皇帝要早做打算才行。”

    “那依太后之见,该当如何?”

    皇帝顺手拿起御案上的青花瓷茶碗,垂眸敛去了眼中凝聚的寒意。

    涂太后越发来劲儿:“要让哀家说,干脆将秋氏一族全部诛灭,如此方能天下太平。”

    皇帝沉了脸:“秋氏一族?也包括皇后?”

    “那是自然。秋无痕跋扈,秋水痕也不是个好东西,成日里在后宫招摇,不将我这个太后放在眼里,哀家见了她就头疼,皇帝何不乘此机会一并废了她,立娇儿为后,皇帝若担心秋无痕死后无人掌管军权,你的两个表弟涂坦涂旦,自能为你分忧……”

    涂氏越说越离谱,皇帝忍无可无,终究爆发。

    “够了。”

    随着一声怒喝,皇帝将手中的茶碗重重地搁在桌上,发出哐当一声响,茶水泼出来溅到堆叠如山的奏折上。随侍一旁的徐公公都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涂太后有些惊愕,“皇帝,你……”

    “太后是把朝堂当成你涂家的天下了么?皇后贤德,知晓外戚专权危害巨大,所以她为了朕尚且能够压制兄长,阻止朕封赏她的两个侄子,而你身为朕之生母,大顺朝的太后,却终日只知为涂家谋利,你可曾有一丝一毫为朕想过?又可曾为大顺朝的黎民百姓想过?涂坦有几分本事?给他做个正五品的宣正大夫,都已经是朕抬举他了,还妄想染指军权?你们以为朕是昏了头了,把天下给你们涂家当儿戏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