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琳琅出身荥阳大户,祖上三代都是举人,到了她父亲这一辈更是高中状元,光宗耀祖。诗礼传家,她自小博闻强识,才学过人,也是被人娇宠着长大的。然到了京城之后,高官云集,皇亲遍地,徐家转眼就成了蓬门小户。那些世家千金一听说她是从荥阳来的,那眼神,就跟看乡下人似的,跟从前在荥阳老家的众星捧月相比,简直就是云泥之别,落差不可谓不大。徐琳琅心中愤懑,颇有古人怀才不遇之感。

    这一次听说能来参加坤德宫的牡丹花宴,她大喜过望,足足准备了三天,一心要在花宴上大展身手,力压众人,好叫人知道她的才华。

    她是涂家的帖子邀请来的,原以为涂氏贵为太后,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这一趟进宫,旁人定然高看她一眼,然进了宫却发现,依旧融不进去。那些世家千金们表面客气,实则疏离,都不怎么跟她说话。她想用才学折服众人,然几首咏牡丹的绝句下来,曲高和寡,一枝独秀,反倒更是无人理会她了。

    世家千金的圈子挤不进去,跟她一样受涂家邀请来的几个女孩,不是才学平庸就是扭捏作态小家子气,她也瞧不上。一来二去的,便被众人孤立了。

    被人孤立的滋味不好受,在人群中待不住,她索性独自一人走开了,心中愤懑难平,暗暗道:不就是出身比人高了点吗?有什么了不起的?若论真才实学,哪个比她强?往上数几辈,指不定谁比谁高贵呢……

    有道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徐琳琅愤愤走在抄手游廊上,没注意周围环境,不期然迎面走来一个端着茶的小宫女,不偏不倚,正好撞她身上,她唬了一跳,刚想开口,却不料那小宫女恶人先告状,“你谁啊?走路没长眼睛的,这么大的路偏往我身上撞?知不知道我这茶水是送往哪里的?”

    被人撞了,还受一顿数落,徐琳琅哪里忍得,当下辩驳道:“你这丫头好没道理,明明是你撞了我,却倒打一耙,反说我撞你?这是何规矩?”

    “什么丫头不丫头的,我可是梓英殿宣夫人身边的宫女。”那小宫女一副盛气凌人的姿态。

    徐琳琅楞了一愣,她进宫之前就听家里说过,后宫之中,除了皇后秋水痕,还有两位大人物,一个是涂太后的侄女涂昭仪,还有一个就是当朝丞相之女宣婕妤,后宫人称宣夫人。

    惹到这样的人物,徐琳琅自是有些胆怯,但眼前这人只是个小宫女,徐琳琅想为自己找回些颜面,说道:“就算你是宣夫人宫里的,也该讲道理才是。宣丞相礼贤下士,彬彬有礼,朝野皆知,你如此行事,岂不是有损他的英明?”

    那小宫女斜睨着眼睛瞧徐琳琅,讥诮道:“你是何人?胆敢议论当朝丞相?”

    “我是……”

    徐琳琅刚想说话,这时候从后面又走来一个穿着淡绿色绣花交领襦裙的宫女,通身的气派竟是比一般的世家千金都毫不逊色,她一上来就训斥那名小宫女,“叫你送个茶水竟这么半天,不知道前头贵女们等着么?磨蹭什么?”

    被训斥的小宫女有些委屈,道:“水莲儿姐姐,都怪这个人,险些撞翻我的茶水,这才耽误了。”

    徐琳琅急了,“你这人,怎生这般无赖,明明就是你撞的我。”

    水莲儿打量了一番徐琳琅,淡淡道:“不知这位姑娘是哪家贵女?从前竟未瞧见过。”

    “我乃翰林院编撰徐敏之之女徐琳琅。”

    徐琳琅自报家门,自认为父亲徐敏之乃前科状元,名扬天下,不料却惹来一阵嘲笑,只听那小宫女说道:“你这个人当真是撒谎都不打草稿,坤德宫的牡丹花宴历来都是贵女云集,又岂是区区一个七品芝麻官的女儿能够参加的?蒙谁呢。”

    徐琳琅又羞又气,力争清白道:“我没有撒谎,我是正儿八经凭着涂家的帖子进来的,你休要胡说。”

    “涂家?”水莲儿故作惊讶道:“姑娘说的是太后和昭仪娘娘的母家涂家?”

    “当然”徐琳琅没好气道:“普天之下难道还有第二个涂家能够下坤德宫牡丹花宴的帖子?”

    水莲儿听罢,忙福身行礼告罪:“奴婢不知姑娘是涂家邀请来的贵女,多有冒犯,还请姑娘原谅。”一边又呵斥旁边的小宫女,“还不快给徐姑娘道歉。”

    那小宫女忙下跪告饶:“奴婢该死,不小心冲撞了姑娘,还请姑娘恕罪。”

    两个宫女前倨后恭的态度让徐琳琅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想来她们应该是摄于涂太后的威势,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摆摆手道:“罢了,你也是无心之失,我原谅你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