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在偌大的王府中沉浸,整个宸王府都陷在了绝对的死寂中,甚至连树影深处的蝉鸣声都不见了踪影,只偶尔有夜风轻轻刮过春燕的耳畔,似乎在她的耳边呢喃低语着什么。

    春燕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两只手不断摩挲着自己的臂膀,感受着掌心那点温热,她才能稍微意识到自己这是处于人世。

    这夏末的晚间凉得厉害,那轻柔抚过的风并不强烈,可就是缠缠绵绵不愿离开,推搡着将寒意压进她的身体里。

    饶是如此,春燕仍然不愿意进入自己的屋中,她只蹲坐在戚景瑶的房间门口,不时转过头朝那透光的窗户处望一眼。

    她也不知道今日戚景瑶在回来之前听见了什么或者看见了什么,只知道戚景瑶回来时神色是说不出的凝重。而面对春燕的关怀询问时,戚景瑶什么也不说,只将自己关进了房间内,从里面将屋门锁得死死的。

    这一关,便关到了现在,中间任由春燕如何旁敲侧击都无法让戚景瑶说出半句话来,更不能让戚景瑶走出这房间半步。

    春燕属实害怕,她心里慌得厉害,总怕戚景瑶寻了短见,可当她将耳朵贴在门框边上细听时,却又能听见细微的人的活动声音,而听不见什么异响。春燕稍微放下心来,可仍然不敢远离,只一直守在了门外。

    此刻夜色已深,有暖黄的光晕从那糊着纱的雕窗中透出,倒是如破晓后的第一缕阳光一般,稍微稳住了春燕的心神。

    春燕紧紧拢着自己的褂子,缩紧了身子想要避开这甩不掉的冷风。她下定了决心,今天一定要在主子的门前守上一夜,绝对不能让主子出现意外!绝不!

    可偏偏睡意就是不合时宜地爬了上来,饶是心中如炽火燃烧,春燕还是逐渐感觉到了疲乏,而自己的上下眼皮不由自主地互相咬着,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向旁边的柱子靠去。

    眼瞅着春燕的意识已经模糊,突然,在隔壁的西院处传来几声闷响,将她的意识拽了回来,春燕下意识地一震,从柱子旁惊起,她说:“谁?”

    安静的夜空里,她这声“谁”异常的清晰入耳,回荡在幽幽的夜空中。

    许是听到了外面的异动,那纱窗边渐渐出现了一个黑色的人影,那黑黢黢的影子被屋内暖黄的烛光勾勒出窈窕的身姿,清晰地投到了窗纱上。戚景瑶站在窗前问她:“怎么了?”

    春燕回头,迈着小碎步跑到那窗前,只看着戚景瑶的影子道:“主子,我刚刚好像听到了声音,似乎……似乎是从西院传来的。”

    宸王府的西院紧毗着戚景瑶如今住的这个院落,那西院已经荒僻了许久,平日里少有人来往,据说是宸王小时候居住过的老院。

    春燕不明内情,她只是怔怔想着,说不定是宸王的病好了,回到了京城。可再一想,就算宸王回到了京城,又怎么会在深更半夜回来呢,更何况还没有任何丫鬟仆吏通传。

    春燕壮了壮胆子,咬牙对戚景瑶道:“主子,奴婢去看一下。”

    投在纱窗上的影子微微点了点头,似是允了春燕的话,春燕咬着牙向外面走去。

    春燕的脚步声愈来愈小,逐渐消失在沉寂的夜空中。然而纱窗边的影子却始终未曾离开,只仿佛被刻在了窗前一般。

    良久,彻底安静下来的院落中,一个颀长纤弱的人影一步一步走到了这门前,他站定后微微向前倾了头颅,帽檐滑落的一瞬,露出一张雪白的脸庞。

    他用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捋了捋覆在额前的碎发,红如血的薄唇微翕,很轻地唤出一声:“姐姐。”

    窗前女子的影子动了,随即“嘎吱——”一声,那紧闭着的房门被打开了,戚景瑶逆光而立,任由谁也瞧不清她面上的神色。

    京迟的模样未有变化,白皙到极致的肤色衬着那黑如戚的瞳仁和眉发,只这简简单单两种颜色,便胜过春日万千旖旎。

    戚景瑶瞧了瞧四周,又轻轻阖上了房门,她转身问道:“春燕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