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长街,川流不息。

    锣声响起,侍卫开路,路人尽皆退避两侧,恭敬垂首,等到威严赫赫的太子仪仗离开,这街上才又慢慢恢复了热闹。

    “应是去安国公家的,只是一个小小的抓周宴罢了,太子竟然亲自去了。真是好荣宠。”

    “安国公乃开国元勋之一,这般荣宠,倒也当得。”街边的茶楼上,目送仪仗远去,两个喝茶的客人这才轻声议论道。

    五匹宝马拉车,在车夫的驾驭下走的平稳而灵巧。车厢里,陈宏业放下书卷,笑看安静坐在对面的幼弟,只见八岁大的孩子面容淡淡,眼中无喜无怒,坐在那里一副安安静静的模样。正是活泼好奇的年纪,竟然对外面的热闹毫不在意。

    母后生下这幼弟后身体有些虚弱,需要静养。这幼弟说是他亲手带大的也不为过,陈宏业自然清楚对方平静模样下的不悦。

    “阿赐,听闻安国公家的那小姑娘生得玉雪可爱,你也去看看,整日待在宫中,未免也太闷了些。”思及幼弟小小年纪便这般清冷淡漠的原因,心中一时酸软,陈宏业立时开口,轻声诱哄道。

    陈嘉赐抬眼看向陈宏业,面容精致秀美,小巧的金冠束起一半头发,余下的头发披在身后。若不仔细看,说不定还以为是个女孩。这般容貌,纵使年幼也已经可以窥见长大成人后会是何等的俊美。令人可惜的是,那一双本该温柔多情的桃花眼却清清凛凛,平静的像是不起波澜的深潭。

    “看?看什么?”说完,不待陈宏业回答,他唇角微勾,露出一丝略带嘲讽的笑意,又说,“再可爱又如何,和我有什么关系。”说着话,声音不知不觉的拔高,神情也不复之前的死寂,带上了怨愤激动。可他很快就控制住了自己,等到话说完,已经恢复了平静。

    见状,陈宏业心中更添了几分难过,却又无人可怪,无人可怨。

    母后怀幼弟之时,正是父皇攻打京都之时。待到幼弟出生,正好是父皇称帝那一天。这般好的时候,再加上是嫡幼子,幼弟可谓是受尽了宠爱。父皇大喜之下,更是赐名嘉赐,没有从宏字。至于幼弟生下来便就体弱多病一事,倒还无碍,陈家坐拥帝国,自然能将他好好供养起来。可时间久了,却是发现了一些事情。

    当时他们还不清楚,只知道幼弟身边服侍的人特别倒霉,总是会遇到种种意外。平地摔跤,喝水呛着,靠树树倒。

    不经意间,这京都便传起了流言。道陈家倒行逆施,谋朝篡位。这下老天爷都看不过眼,降罪于幼子,意在警告。这般言语,何其诛心,竟牵连一无辜的幼儿。虽然事情很快就被父皇平息,父皇雄才大略,也未曾相信,可幼弟身上发生的事却是真实存在。后来父皇命人寻来了一个道行高深的和尚,也就是当今护国寺主持悟凡,这才明白了缘由。

    悟凡言道幼弟体质特殊,可以吸收煞气。

    母后怀幼弟之时,正是战场之上,煞气自然不少。父皇征战天下,身上煞气更是不少。两两相加,全都被幼弟这特殊体质给吸收走了。如今幼弟

    身周煞气缠身,平常人碰了,自然会倒霉不已。

    如今这天下,也就父皇母后命格贵重,不怕这煞气了。至于解决的办法,他虽能看出来,却也无能为力。

    这般因缘巧合造成的结果,陈宏业也只能无奈叹息一声。

    他伸出手,准备摸摸陈嘉赐的头发。手还没到,便见幼弟已经避开。心知幼弟是怕煞气伤到自己,他心中更是难过。这般好的孩子,怎就遇到了这事。

    “阿赐,莫要伤心,父皇和大哥一直在找,从未放弃,定能找到解决的办法。”陈宏业坚持伸手,不等幼弟再躲摸了摸他的头发。倒霉便就倒霉吧,小心一点最多歪一下而已。

    陈嘉赐扫一眼皇兄,没有说话。

    他自幼聪慧,自然知道身上发生的事怨不得别人。可再怎么聪慧,他也不过八岁,被别人难掩惊恐、如避蛇蝎般自幼躲到大。大部分都孤寂一人至今,他即便再怎么安慰疏解自己,也难免升起怨愤来。

    每一次在空荡的大殿中,清寂的深夜里。他都忍不住想,为什么,为什么会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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