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徐所住的院子不大也不小,院子中间放了一个大水缸,水缸里养着鲤鱼。越过水缸往前走,是一排枝叶葳蕤的石榴树。

    正值夏日,石榴花开的正好,红彤彤一片,像天边燃烧的云。这张徐倒也蛮有意思,石榴象征多子多福,他一个没根的人,却偏偏栽种了这么多石榴树。

    绕过这一排石榴树,再上三级台阶,就到了张徐待客用的正厅。赵时宜一进屋子,就看到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太监正弓着身子抽烟袋。

    大概是因为烟草的味道太重,熏的那太监狠狠咳嗽了一阵,他咳的撕心裂肺,似乎要把五脏六腑咳出来一般。一阵咳嗽过后,他浑浊的双眼愈发颓败,迟暮之态分毫毕现。

    赵时宜走上前向他行了个晚辈礼,说道:“晚辈时宜给掌印大人请安啦!”

    张徐把手中的烟枪放到身侧的黄梨木高几上,尖着嗓子道:“姐儿莫客气,快快起身。”他的嗓子又尖又利,如破锣敲出来的声响,无端的就让人毛骨悚然。

    张徐和赵煜诚虽然身份不同、政见不同,却师从一人,曾一起在谷大家手下学习青词。

    赵煜诚惊才艳艳、出口成章,张徐的文采与他相比要差得多,因此赵煜诚在世时,张徐并未得到庆德帝的青睐。

    直到赵煜诚去世,朝中除了张徐并无第二个人会写青词,庆德帝才慢慢器重于他。

    张徐虽深受庆德帝器重但因为才华有限,做事不甚妥当,手中的权利被王之禅分了一大半。

    放眼整个大歂,估计没有人比张徐更膈应王之禅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找张徐合作保准没错。

    事情紧急,赵时宜不愿再兜圈子,直接拿出自己提前写好的青词,平平展展放到张徐面前。这字是她模仿祖父的字迹写的,惟妙惟肖,几欲乱真。

    看到已故故人的字迹,张徐原本佝着的身子瞬间就挺直了,他捧起那青词仔仔细细读了起来。

    读完以后抚掌而叹,脸上那密密麻麻的皱纹都舒展开来,他夸赞道:“妙呀,妙呀,真是绝妙。”有了这篇绝妙的青词,不愁搬不走王之禅。

    只是赵煜诚都去世这么些年了,怎么会留下的这样一篇青词。张徐疑窦丛生,浑浊的双眼疑惑的看着赵时宜。

    赵时宜深吸一口气,胡扯道:“祖父去世前就瞧出王之禅非池中之物,所以写了这篇青词。”

    “他老人家临终前告诉我,王之禅智谋过人,可倾覆朝廷。他若走正道,我就自行把这篇青词烧毁。

    他若走邪道,我就将这青词交给您老人家。”

    赵煜诚独具慧眼,担任太师期间提拔了无数能人智士,若说他提前瞧出了王之禅的狼子野心,张徐是十分信服的。只他无论如何都想不通,赵煜诚为何要让赵时宜把青词交给他。

    毕竟赵煜诚去世之前,他只是一个不甚受宠的太监,根本没能力和大人物抗衡。

    张徐左思右想也琢磨不出赵煜诚的动机,想不出来干脆就不想了,毕竟扳倒王之禅对他来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他道:“赵太师真不愧是大歂的肱股之臣,危在旦夕之际还惦记着朝廷的安危,真是吾辈之楷模。”他装的情真意切,眼中硬是挤出了两滴眼泪。

    赵时宜心道姜还是老的辣,就凭这逼真的演技,自己就比张徐差了一大截。

    话说多了容易出纰漏,她不敢再抖机灵,言简意赅道:“祖父吩咐的事,我已完成,就不打扰掌印大人了。”说罢,站起身向张徐行了个礼,意欲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