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习惯了陆霆霖的日日陪伴,只一日不见他来,唐果便朝着他常在的那处频频张望,连剧本拿倒了都丝毫不觉。魏驰看出他心思,捧着一杯清热去火的绿茶上前给他,小声说:“陆总今天有生意要谈,早起出门你还没醒,估计就没吵你,不过他刚打电话过来让我跟你说一声。”唐果捧着茶杯在手心里搓了搓,看似满不在乎地“哦”了一声。

    没过几天,唐果让陆霆霖搬回到了床上,只因为有一次半夜醒来他发现他蜷缩在沙发上,那么大一个人腿都伸不直,身上的薄毯早就掉在了地上,他靠窗冻得瑟瑟发抖,唐果不忍心。

    陆霆霖没有推辞,唐果一说,他仿佛得了特赦一般,那晚才沾床,就发出了熟睡的鼾声。

    唐果却睡不着了,尽管隔了老远,他还是能感觉到身侧男人身上不断散发的热气,陆霆霖闲时喜欢健身运动,因此他身躯强壮精旺血热,唐果畏寒,他很羡慕陆霆霖的体格。

    山里的夜很静,漆黑中对方呼吸时的气息不经意拂过耳边,不知道为什么,唐果的心又开始跳得快了起来。他开始像过电影一样,从去年秋天开始,他和陆霆霖一点一滴的相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全刻在了脑子里,他第一次发脾气,第一次示好,他们第一次吵架,第一次和好,他第一次吃他做的小蛋糕,他们第一次一起跨年,他为他挡高柔丢过来的高跟鞋,他为他奋不顾身跳进池塘……

    原来他们之间已经发生过这么多事了。

    唐果越想越精神,实在难眠只好又掏出手机,刷了一些无聊八卦仍旧睡不着,赖清宁那件事情热度已经消散了很多,他还在比赛,唐果很久都没能联系上他了。窗外的月光沿着没拉紧的窗帘缝隙溜进来,唐果扭头盯着陆霆霖轮廓分明的脸看,高高的鼻梁,薄薄的嘴唇,生气发怒时咬紧后槽牙而更显硬朗的下颌线条,唐果第一次深刻体会到小姑娘们口中陆霆霖的帅。他趁着他熟睡,打开手机夜拍功能偷偷拍了一张两人的合照,本想偷偷存着,但又鬼使神差想要发出去,于是他登录了好久不上的微博小号,编辑好准备发送时却看到有消息提醒,他点开看,是过年的时候snowman在他发的烟花夜景下面留言,他说,新年快乐。

    唐果想了想,还是把他和陆霆霖的照片删除了。

    陆霆霖是被半夜隔壁的动静吵醒的,他本来睡得很熟,半梦半醒之间感觉有颗毛茸茸的小脑袋钻进了自己怀里,他便一把抱住,准备温香软玉再做一个美美的梦时,隔壁逐渐激烈的异响直冲他的耳膜。酒店的隔音并不好,他自然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山间微凉的夜,他却出了一脑门儿的汗。

    唐果迷迷糊糊被吵醒,恍惚间又朝着身前那处温暖所在靠了靠,迷蒙中似乎察觉到什么,他立刻惊醒,陆霆霖见他醒,迅速扯过身上的被子将他整个包住,两个人在黑暗中无声对视,直到隔壁在一声急促的尖叫声之后恢复平静。

    唐果瞪得大大的眼睛这才来得及眨了眨,他黑夜中清晰地听到自己口水吞咽的声音,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陆霆霖已经留下一句“我去沙发睡”狼狈逃离了。

    第二天起得早,唐果醒来发现陆霆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穿戴整齐坐在桌边,两个人抬头视线相撞,互相看了一眼对方眼下浓重的黑眼圈,一同笑喷了。

    新戏的拍摄渐近尾声,唐果才从繁忙的剧组生活中适应过来,说要杀青,他还有些舍不得。

    今天要拍最后一场戏。

    那次雨夜虽得沈青岫相救,但沈青以最后还是被带回了沈家,江父因不满独子插手沈家事务,借故将江鹤扬带离青城,沈青以则继续过着名为休养实则监|禁的苦闷生活,但还好有生性天真的胞弟日日陪他解闷,日子才不算那么难熬。本以为屏气吞声委曲求全能换得一时安宁,不料府中频生事端,昨日祠堂供奉的祖宗牌位突然倒了,今日传后山竹林子里有人挖出个圆头人形竹笋来,说那笋头上眼睛鼻子嘴巴都有,就是个还没成型的笋子精。再过些日子小少爷得了怪病久治不愈,看了多少个郎中都束手无策,末了听人说,这怕不是生病,而是中了邪。

    沈青以就这样又被推到风口浪尖,族里有人抱怨,说当年不如把他溺死。

    他想认祖归宗倒不如回庙里禅修,偌大个沈府,除了沈青岫,怕是没人拿他当一家人。他生了离开的念头,不料当晚沈家大宅火光冲天。

    沈府意外走水,整个府宅被烧了个精光,江鹤扬得知消息赶了回来,但只在牢里见到了惊魂未定的沈青以。

    沈家在青城算得上大户人家,因此那几日整个青城因为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官府虽下令彻查此事,但因为证据实在不足,尽管沈青以有放火动机,还是被无罪释放了。人们都说,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灾星。

    那日之后青城连着下了三天的雨,江鹤扬陪沈青以去沈家祖坟祭拜,梅雨季节,沈青以穿着厚厚的青衫,仍跪在坟前冻得瑟瑟发抖。江鹤扬忍不住上前抱他。

    再后来他们两个一同离开了青城,江鹤扬辞去了捕快的职位,沈青以也没有再回净慈寺去,二人寻了个偏僻的山野隐居,不约而同不去提及那件往事。日子虽清贫倒也淡然,沈青以似乎是受了刺激,愈加沉默寡言,江鹤扬同他讲他们小时候的趣事,他也只是笑而不语,江鹤扬便更加怜惜他,也更不敢直抒心意,又想着即使不能结为连理,只要能日日看见他,这样平平淡淡过一生也是极好的。

    两人夜里同睡一室,但江鹤扬从不敢逾矩,沈青以对他过分疏离,再没了小时候跟在他身后叫哥哥的亲昵。说不失落是假,但好在也有甜头,一日夜里噩梦连连,江鹤扬上前照看,沈青以抓着他的胳膊,喃喃叫哥哥。

    江鹤扬心头大喜,想再诱他多叫几声,耳朵凑近去听,只听怀里人低声啜泣,唤道:青以哥哥。

    江鹤扬像被一道惊雷击中,颤抖着手去解他胸前衣襟,在他颈下轻轻摸了摸,一瞬间如坠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