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丁文嘉一扭头,看到自己新领养来的弟弟只有脚底板都伸出了观景台面一半长,才喊了一句“弟弟小心。”

    这一喊不要紧,宋戈原本只是好奇那停留在脚跟前的光斑,被丁文嘉一喊,直接失足就掉了下去。

    后来的事儿,就和辛承四处宣扬的那个版本差不多,在附近采风的辛承立刻跳水救下了宋戈,丁家人也是千恩万谢。

    当地农村有个习俗,村里的孩子落水了都会找头大水牛,用红布把孩子缠在水头背上,赶牛人就抽着牛鞭子让牛颠着背上的孩子,让孩子把水吐出来,能救活,这孩子也得拜水牛做干爹,一头得力的水牛能认半个村的孩子做干儿子,这样的牛死了也得善终,好好地埋了。

    城里哪有水牛啊,可习俗不能丢,丁父做主,让宋戈当时就朝着辛承磕了三个响头,认了他做干爹。

    其实当时丁家父母的心情也很简单,孩子是他们没看管好,让宋戈认个干爹,也能排解一下自己的内疚,原本只是个形式,可没想到辛承倒是把这份干爹的责任尽得很到位。

    宋戈去昆明的时候刚满六岁,但入学手续来不及办了,加上没上学前班,得在家待一年,第二年再入学,宋戈也是争气,在家一年没人教,自己捧着书学拼音认字,三年级的时候,就直接跳了一级,跟上了进度。

    这期间,辛承可没少帮忙。

    按理来说,有这样一又帅又有钱的干爹时间好事儿,可到了初中,宋戈就觉得不对劲了。

    当时他已经被养父母送去了寄宿学校,一个月才回家一次,周末回了家家里也没人,丁家父母不是带着丁文嘉去别墅避暑了,就是去农家乐玩了,压根儿没带上宋戈的意思,丁文嘉倒是问过几次,问宋戈怎么不去啊。

    宋戈捧着丁文嘉送给他的直板手机看着这条短信发呆,这手机也是丁文嘉淘汰了不用的,问他要不要,宋戈点头说要,说自己的刚好不好用了,其实宋戈根本没有手机,丁家父母根本没问过他在寄宿学校的情况,偶尔有事,也都是和老师联系。

    宋戈翻了个身,不知道怎么回姐姐这个问题,迷迷糊糊都快睡着的时候,才回了一条短信:“我和爸妈说我太累了,不想去。”

    丁文嘉:“哦,那下次我让爸妈带咱们去近一点的呗,咱家附近就有家柴火鱼,开车十分钟就到,可好吃了,我有次连吃了一个星期都不带腻的,晚上回来我让爸妈带咱们去。”

    柴火鱼?姐姐吃了一个星期?

    宋戈吞了吞口水,又回:“我六点半的火车就要走了,不去了。”

    宋戈撒谎了,他根本没买火车票,不过也是时候走了,这个家把所有的炙热和关怀都给了大病初愈的丁文嘉,而不是他。

    宋戈起身,想要收拾东西回学校,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用收拾,他背回来的书包压根没打开过,他背着包,锁好门。

    外头天色还亮堂着,走出小区大门,就看到了靠在墙角等他的辛承,辛承两指之间还架着一根细长的白卷烟,应该才点上不久,见到宋戈,辛承把烟头一掐,上手就搂着宋戈:“走。”

    “去哪儿?”

    “带你去吃柴火鱼。”

    那天饭桌上,宋戈吃得满肚子都是鱼,像是宣泄,像是委屈,又像是真的饿了太久太久,他吃得满嘴红油,额头冒汗,吃得宽松的校服都快被他的肚子撑破了,他才用纸巾往眼前一掩,啪嗒一下掉下一滴泪了。

    辛承跟前的筷子和碗倒是干净,他就吃了些凉菜,耐心地看着宋戈大快朵颐,看到宋戈哭了,才拍了拍宋戈的肩头:“宋戈,别难过了,这世上还有很多关心你的人,有一个人,自打你出生起就一直关照着你,从你长大、读书、入学、考试,那个人一直在关心着你,我这样说,你会不会好些?”

    宋戈把筷子一搁:“我知道,老天爷呗,他一直在看着我呢。”

    辛承“啧”了一下,一心想,宋戈现在也才十四岁,指望他懂什么,便什么也没说,只用筷子敲了敲柴火鱼这大铁锅:“总之,你以后想吃什么,跟干爹说,干爹开车把你从那山旮旯里拖出来带你吃个遍,不过咱可说好啊,成绩可不能落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