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很多一开始被人所忽略的细节,都一直安静地沉睡在记忆的缝隙中,如今将那些碎片逐一扫出,再拼凑串联成一条线,就能发现倒也并不是那么出乎意料,一切似乎都有迹可循。

    林榆姒一直都在思考,究竟是什么人,能将手伸得如此长,却又隐藏得如此深,从汴州到沔州,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甚至胆子越来越大,只待时机成熟,一击得手。

    但她可以确定,这人一定认识自己,亦认识顾洮,甚至可以说是对他们了如指掌。

    这让她想起了一个人。

    他出现在了刚刚失火的永安巷,亦出现在了与红髓千丝万缕的如意阁,甚至在他们离开汴州那天,还大方地为他们送别,却惹得尤菱儿连连侧目。

    林榆姒脑中浮现出一张似是被命运百般捉弄,却始终笑意不减的脸,轻叹了声:“南丰郡王,蒋沐孜。”

    “他?”文知棋从她口中听到了这个名字,先是一惊,随即下意识反驳道,“可他根本出不了汴州城啊?”

    林榆姒却摇头道:“既然都能把你劫出来,他自己怎么可能真被绊住。”

    文知棋怔了片刻,随即颓然垂下头,面露几分哀色:“若是如此,我们就当真是凶多吉少了。”

    “这是为何?”林榆姒不解。

    文知棋垂眸静默了许久,方缓缓开口,语气中却透出些微淡漠的冷意:“宫中那位...本就对他多加防范,归根究底,皆因他蒋家在军中的威望,如今在边关戍守的将领,也多是他父亲当年手下的得力干将,你说,若他当真从汴州跑了出来,又会去做什么。”

    林榆姒闻言心下一震,“他...难道...”

    要反?

    对方虽未明言,文知棋却也从她的目光中知晓了她的猜测,遂点点头道:“我久居宫中,对前朝之事多少有些耳闻,陛下如今虽正值壮年,可疑心却日渐深重,对谁都不曾真正放心,别说他蒋沐孜了,就连对我也一样。”

    说着,她又自嘲般轻笑着摇了摇头,“罢了,说到底,这位郡王也是忍无再忍了吧,只是他将我抓来又有什么用,难道是听信了什么风言风语不成。”

    从看到文知棋那天起,林榆姒便知晓,这背后之人挟持她二人的目的,定是为了以此来要挟顾洮。而蒋沐孜若当真是要谋反,只怕是会给顾洮提出些离经叛道的要求了。

    思及此处,她不免生出些摇摆的愁绪,这汵朝虽说不是个令她心生向往的去处,但好歹政通人和仓廪殷实,近些年也没什么战事,甚至能称得上盛世了,对于蒋沐孜的举动,她虽说勉强能理解其不满的来源,却无法真正赞同,更不用说自己如今还成了人质。

    顾洮又向来是个条理清晰的逻辑怪,应当也会如此作想,但林榆姒却又不能确定,他真的会对威胁熟视无睹吗?

    好像不论作出何种选择,都没法让自己真正心安,就像……当时对尤氏那件案子一样。

    “文姑娘。”

    “顾夫人。”

    二人静默半晌齐齐开口,林榆姒淡笑示意,“你先说吧。”

    文知棋扫了眼房门,又沉了口气,方回说:“我想说的是,若是顾大人能寻到此处,又只能救一人出去,我自不会与你相争,我本是樊笼中的一颗棋子,过去连出宫都是奢望,如今这遭虽并非我所愿,好歹也算见过些江湖人物,也算是了却心愿了吧。”

    林榆姒却突然抓住她的手,定定望着她道:“文姑娘,我刚刚想同你说的是,我们不能只等着旁人来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