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渊到底强硬不过沈夫人,他早早错开了视线。

    沈夫人看着他,心里不失望的是假。作为母亲她自然不乐见儿子出口顶撞,可也是作为母亲,她的儿子若是生性懦弱至此,也让她不太能接受。

    ——这可能是因为他身体里只流了一半老黄家的血。

    还真是一代不如一代,想想黄家闹上的蜂窝,沈夫人心中就一阵烦闷,原本这些孩子,大家都觉得是好的,可离开了长辈,都出了多大的纰漏。

    “您料想的不错,我的确喜欢她。”沈渊轻轻开口,这是他第一次把感情诉诸于口,少年有些生涩,也有些赧然,毕竟面对的是自己的母亲。他很确信,这满城勋贵,可能出了他,再没有哪个是对母亲说这种心里话。

    这让人感觉他还是没长大的奶娃娃,事事要母亲做主。这种感觉让沈渊有些不爽,他说完这句就没再开口。

    沈夫人略怔,望着儿子漆黑的发顶,百感交集:他竟然就这么说出来了。

    这似乎是她想要的结果,但这局面真是她想要的吗?说出来有什么用,她可没心情去缔结这段良缘,更不想替儿子做主。

    “你的喜欢,”沈夫人点点头,“你的喜欢就是趁火打劫、以势压人吗?”

    “母亲何出此言?”沈渊神色惊惧,他郑重摇头,“我从未这么想过。”

    他已经不太能回忆起面对姜雨胭时的心情了,现在想来还有些不可思议,他到底为什么要那么着急呢?他火急火燎地把自己的心情说出来又是想求一个什么?他明明自己都没想清楚,自己要把姜雨胭当什么。

    但他能确定的是,他不是为着逼迫姜雨胭,他是喜欢她的,愿意对她温柔一些。

    “你没这么想过吗,”沈夫人叹气,“那说明你是个傻的。”

    “想想吧,你是怎么说的?‘沈某不才’,我真没想到我的儿子,在京城也算是薄有才名的儿子竟说出这种话,我知道这可能是你那属于读书人的谦卑秉性在作怪,可你既知自己才疏学浅,你又怎么好意思跟一个女孩子表白心意呢?”

    “难道你是想要姜雨胭可怜你吗?”沈夫人望着沈渊,眼神都有几分悲悯,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

    “你没有才华,没有本事,却还在喜欢心思巧妙、才名在外的姜小姐,难道这是你在高攀不成?”沈夫人并不打算放过沈渊,“还是你希望她可怜你,纵使你一文不名,还是希望她能心仪你?阿渊,凭什么呢?”

    “你既然什么都拿不出手,却还要乞怜她的喜欢,难道你是要凭自己的身份吗?”

    “因为你贵为沈家嫡子?纵使你读书无门,还能承袭沈家?是,这是事实,但你用来打动姜小姐的,就是父母给你的骨血吗?”

    沈夫人知道自己言重了,但比起面对儿子的失落,她更不想看儿子的愚蠢和轻狂。黄家已经失了一个好苗子,沈渊身上容不得半点闪失,她们黄家,子嗣还是单薄了些。

    沈渊大震,沈夫人的话久久在他脑海中盘旋,这句话似乎无孔不入,一路厮杀刺穿他的心防,在他血液里翻腾跃动,引得他全身的血重新滚烫,血液涌入他的面部,凝在他的耳垂,燃成一点殷红,昭示着他内心的羞愧。

    他明明不是那么想的,他从未那么想过,他只是,他只是那么一说,虽然那是他的真心话,他只不过十五六岁,原本就不是巧舌如簧的孩子,但他从未自恃过身份,想要凭借沈府嫡子的身份打动姜雨胭,他从未这样想过。

    “阿渊,回答我。”沈夫人的语调轻柔了几分,她凝视着自己的儿子,面容有些疲乏,但底色始终慈爱。

    “我没有。”沈渊从牙缝中逼出这句话,“我从没有想过。”

    “阿渊,我记得你很小的时候,我就同你说过,言语是利器,这柄利器是双面的,有些话可以折射本心,但当它落在另外一个人的耳中,很可能被对方做出另外一种解读。”沈夫人可谓是谆谆教诲了,“你不该只顾着自己,却不理会姜小姐的想法。毕竟我们同姜小姐之间,我们是世人口中的勋贵,而姜小姐是身份卑微的商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