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的八百里窑与夜晚大有不同,卸下了妆容的姑娘们姿态各异,不再为了讨好宾客百般妖娆。露出本来面目却更是风景独秀,只着一片肚兜在廊道上嬉笑打骂是常有的事儿。

    采沁儿素来端庄,即便不迎客时,仍仪容得体。被浪荡的姐妹们调笑呆愣古板不懂风情,也只一笑置之。自打得了沈先生的墨宝后,这位画痴姑娘更是足不出户,整日捧着画卷爱不释手。翠脔经过其房门前时,有意逗弄一番,岂料得意忘形之际说漏了嘴。

    于是,当沈妉心一觉睡到晌午时便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那拜访者似在催命,把门当鼓一通猛敲。沈妉心顾不得整理衣容,套好靴子就急奔出屋。

    “谁啊!?”她一面不耐烦的吼,一面猛的拉开门。

    外头站着个亭亭玉立的小娘子,被沈妉心粗旷的吼声吓的花容失色。双手不安的拽在胸前,二人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沈妉心二愣子一般眨了眨酸涩的双眼,疑惑道:“沁儿姑娘?你怎么来了?”

    采沁儿上下打量了蓬头垢面的沈妉心一番,惊喜道:“真是沈先生。”

    沈妉心更是诧异,道:“你怎知我在此?”

    采沁儿笑而不语,看其模样似是不打算出卖那个漏嘴之人。沈妉心眼下脑子里一团浆糊,赧羞的挠了挠头,道:“我昨日才搬来,屋子里乱,晚些时候我再去寻你,可好?”

    莽撞而来的采沁儿这才觉出不妥,歉意道:“先生不急,沁儿随时恭候。”言罢,便如来时一般匆匆而去。

    沈妉心愣了好一会儿,摇头苦笑:“这个翠脔,可真是不省心。”

    关门回了屋里,沈妉心打算睡个回笼觉,没躺上片刻忽然诈尸一般弹身而起。从包袱里掏出几张画纸,这是在青墨院那夜独坐青灯下时画的。当时不过闲来无事,又辗转难眠便随手画了几张。

    所画之人,有蔡寻,有宋明珏,还有曲兮兮。

    沈妉心眸子一亮,计上心头来。船到桥头自然直,还是古人诚不欺我啊!瞬时沈妉心睡意全无,取出炭笔,埋头猛画。笔下如有神助,一气呵成,孜孜不倦。待夜幕低垂,屋内昏暗时,沈妉心这才停下已有些微颤的手,长出了一口气。半日之内能画出如此传神的两幅美人图,已是极限。

    寅时,窑巷里逐渐宁静,该走的客已散,该留的客早已在姑娘们的肚皮上卖力,春宵一刻值千金在八百里窑是句实打实的实诚话。白日里堂而皇之的入楼里势必要引来骚乱,沈妉心挑准了眼下的时机,从小厮口中打听了一番。采沁儿最后一位恩客已在一刻前离去,便揣起了怀里的画卷,往那熟悉又陌生的厢房寻去。

    窗棂有灯火摇曳,婀娜身姿的人影倒影在门窗上,沈妉心松了口气,走到门旁屈指轻声叩门。下一刻,门就豁然敞开,一脸惊愕的采沁儿粉唇轻阖就要出声,沈妉心眼疾手快捂住了她的嘴,急忙道:“莫声张,咱们进屋说。”

    采沁儿瞬时惊喜交加,连忙把朝思暮想的沈先生给迎进了门内,关门时还不忘朝云曳小楼张望一眼,见小楼一片漆黑心下更是窃喜异常。

    “先生深夜来此,可是有要事?”采沁儿回身望去,只见沈妉心正埋头将画纸展开,一点儿也不讲究的用四个茶杯压住了四个角。

    沈妉心头也不抬的朝她招了招手,一面小心翼翼的拢着火烛靠画儿近些,道:“先来瞧瞧,这是我半日的成果,你走之后我就睡不着,随意画了两幅。”

    采沁儿初见炭笔画的反应远远大于宋家姐弟,几乎看的痴迷,脸也离画儿愈来愈近,似是要一头栽入画中,与画里的她融为一体。也难怪,采沁儿本就是水云净最精于此道的姑娘,在老鸨儿的悉心栽培下没少观摩大家之作,眼力并非常人可比拟。这也是沈妉心来寻她而不是曲兮兮的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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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妉心生怕她再观入魔,拍了拍她只着了轻衫的肩膀,低声唤了几声。采沁儿这才猛然回神,宛如神游天际,飞出了九霄云外。

    “先生,此画……”她欲言又止,又看了一眼画便立即移开了目光,一时间竟是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