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静辉坐在船舱中正和薛向之下围棋,听到敲门声便说道:“进来!”

    走进船舱的是吕先云,他抱拳说道:“两位大人,一个时辰之后我们就到楚州城了!”

    王静辉将一粒白子放在了右下角,笑着说道:“有劳吕将军了,我们这就准备一下,等会回城!庆云兄,这局棋你可是又输了!”

    和王静辉下棋是薛向之最郁闷的事情了——驸马的棋下的实在是难看,一点儿也没有美感,但偏偏杀气腾腾每每杀得他片甲不留,想自己虽然称不上是国手,但棋力亦非弱者,怎么在这种“怪棋”面前就没有还手之力呢?!薛向之看到那被白子破坏的惨不忍睹的棋盘,无奈的叹了口气,用手抓了一把黑子放在棋盘上认输。

    吕先云说道:“王大人,下官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先行派人进楚州城让他们准备了,我们的船是否还要在楚州港口停靠?据闻楚州全城的百姓都集中在河道两岸和港口上,希望能够送大人北上……”

    王静辉也没有想到上次自己请假到汴都看老婆会遇到这么多的事情,连皇帝都换了一个,如果不是自己不放心楚州海外贸易这一块事务,他可能就要直接留在汴都不回来了。不过楚州城中不仅有自己的学生,还有一个重要人物在傻等着王静辉的归来——王安石的儿子王雱。

    王静辉从汴都回来后,抽空去见了一次王雱,和他大致说明了一下情况,事出紧急谁也没有料到事情会发展到如此地步。两个人都想在对方回到汴都之前来拉拢对方。结果谁也没有机会。王雱在此事上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地。显得非常大度从容,只是说将会在这里等待王静辉处理完海外贸易事务之后。和他一起回汴都开封,王静辉也摸不准王雱心中有什么打算,便先应承下来。

    在离开阜宁港之前,王静辉早就先派人回楚州城给他们报信。所有地人都打点好行装,只要他一到楚州城,便立刻打包上船北上汴都。对于王雱这个烫手的山芋,王静辉暂时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毕竟时间太短了,他也没有什么办法让对方了解自己地想法。本来对于王雱,他还是抱有比较高的期待的:历史上的王雱虽然工于心计,不过他要比他老爹王安石通变练达地多,而王雱在历史上的熙宁变法当中简直就是王安石的半个脑袋,如果能够成功影响改变王雱的一些观点,那对于以后布局将会是极为有利的。

    不过令王静辉非常安慰的便是他非常清楚王雱的身体状况,即使情况变得再坏,王雱的小命理论上还是在他的手中,相信当今天下也只有他能够保证王雱的生命。如果王雱一意孤行,王静辉说不好也只能让他无声地消失了。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王雱这小子太骄傲,虽然算不上固执,脾气也很坏。连程颐那样温厚的长者他都要打,最重要的便是他那手“征诛”之术,实在让王静辉心中胆寒——好在王雱生在宋朝,若是换了明朝或是清朝这样律法森严连兴文字狱的时代,那这家伙一举一动都会要搭上几百条人命不可,不过不到最后一步。王静辉也实在舍不得干掉这个行为很偏激的才子。

    王静辉沉思了一会儿说道:“让他们先上别的船吧,等我们离开楚州之后再让他们转到这艘船上来,毕竟送行百姓人数太多,我也不希望为此耽误时间。我们也不用靠岸楚州港了,直接从运河和港口里行驶一圈,辞别送行百姓后,再抓紧时间赶上他们。”

    吕先云听后便转身出去安排了,而王静辉则站起来和薛向之走上甲板,吕先云正在那里指挥船上水手放下小舟,他转过身对薛向之说道:“庆云兄,咱们两人公事两年,虽说时间不长,但交情深厚,此次楚州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够见面,想来我也没有什么机会放任外官或是回到楚州了,今后众多事务就要有劳庆云兄了!”

    薛向之说道:“大人不必担心,下官自会尽职尽责的完成大人在楚州未尽事业,今后若是下官有什么疑问,还请大人指点迷津!”

    王静辉笑着说道:“庆云兄过誉了!在下所做的事情无非是别人有所疏忽地罢了,庆云兄也可以做到!”说完他肃容的指着远处楚州港的方向说道:“不过凡事还是要‘以民为本’,多为百姓的生计着想一番便是了!”

    薛向之听过这话后,知道在楚州港那里有无数楚州百姓在等待着这艘船给王静辉送行,沉思了一会儿说道:“‘以民为本’!原来如此,下官明白了!”

    王静辉笑着说道:“庆云兄能以这四个字为做官之根本行事,在下便可以放心的回汴都了。日后你若是有什么难事,可差人送一封书信至我处,在下多少还有些本事,自不会推辞!”

    “下官预祝大人此行一路顺风,来日想见!告辞!”说完便走向了已经安放到水面上的小舟。

    “庆云兄,保重!”

    江水静静地拍打着船舷,王雱和孤儿们都在离楚州港二十里外的客船上等到王静辉的坐船后和转船和他会合,到最后王静辉还是没有勇气在楚州城上岸,不过王静辉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对一个故乡之外的地方产生如此深的感情,骤然的离开使他的心情不是很好,把自己关在船舱之中不想见任何人。

    与王静辉不同的是,王雱似乎是这艘船上最悠闲自在的人了,有时候解答学生提出的几个经学问题之外,闲来无事便在船甲板上四处游荡,这艘船可不是平常的客船。而是真正地海上战舰。虽然碍于河道地原因,它并不是那些大型海上战舰。乘船的舒适程度也没有客船好,但能够登上战舰对于一个书生来说终究是件非常稀奇令人兴奋地事情。

    “功勋在重莫过于军功”,虽然大宋实行抑武扬文的政策,士林中人对军人看法不过是“一武夫莽汉而已”。但心中对汉唐文人笔下的边塞风采还是非常向往的,在这点儿上王雱也不例外。

    正如文人看武将不习惯一样,吕先云和他地手下对这个充满好奇心的王雱也是很不顺眼的,但碍于他是驸马的客人,所以严嘱属下要对他多加忍让,不过令王静辉和吕先云没有料到的便是正是由于王雱在船上四处乱走,才生出事端来:吕先云手下一个偏将和同僚在一个船舱中对楚州百姓为王静辉十里送行的事迹大加感慨,正巧王雱从船舱外经过。

    这本来也没有什么,但糟糕的便是王雱和王静辉年龄相仿,这些水军顺便也评价了一下他。拿王雱和王静辉相互比较,自然是高下立判,结果说了几句评语也顺便让王雱听了个正着,王雱在历史上可是出了名的心胸狭隘,生平最听不进他比某人差,除了他父亲王安石之外,还真挑不出有哪个人能够让他心服口服的来,天生的“老子天下第二”,如果说拿苏轼和他比较他也许还不会记在心上。毕竟苏轼兄弟可都是受过仁宗皇帝御口嘉许过地,几年来才名远播这也是无可厚非,但王静辉是谁?在他心中不过是靠蜀国大长公主的裙带关系才爬上去的一介商人而已,怎能与他相提并论?!

    王雱心中不断的想这不过是“军中莽汉之言”,他们又懂什么?这才压住了心中的妒火,若无其事的悄悄走开。但一念即起哪是几句“阿q精神”的自我安慰所能够压制的了的?想到上船的时候,看到一个老阉人身旁有几个大木箱,后听说是驸马书房的手稿,这才想起自己认识王静辉这么久了,但从来都没有去过他的书房,而且上了舰船后,他还朝那个老太监索要王静辉的文稿,结果被无礼的驳回……往事种种现今一幕幕回忆在王雱的脑海之中,这让他在船舱中翻来覆去无法入睡。

    王雱自幼便被称为“神童”,父亲王安石又是士林中人都渴望一见的人物,就连文坛泰斗欧阳修读了父亲的文稿后都赞不绝口,渴望一见而不得,最后直到至和元年九月才与王安石相见,还赠诗:“老去自怜心尚在,后来谁与子争先。”欧阳修为安石延誉,称他“学问文章,知名当世,守道不芶,自重其身,论议通明,兼有时才可用,所谓无施所不可者”。王雱的才学一直都受到王安石的赞许,简直是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中怕化了,这也是造成了王雱现在才学虽高,但眼睛长在头顶上的重要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