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

    贺韬在记忆中寻觅,依稀拼凑出零星的细枝末节,点头道:“听父亲提及过,好像因为谋反被灭门了。”

    “没错,”温觐直言不讳,“当年,林家这局是我设的。”

    他云淡风轻似的,像在说一件极其寻常的细微小事。然而栽赃重臣的谋反,更是大罪,按照盛朝律例势必要受到更为严重的惩戒。

    怔愣过后,贺韬的眉心一寸寸锁紧,“王爷跟臣说这些,就不怕臣将此事兜出去?”

    “你我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则荣,一损俱损,我怕什么?”温觐恣狂笑笑,见他噤声不言,徐徐道:“之前我在小皇帝身边发现一个奇怪的人,是他从宫外带回来的,大朝会后就担任金吾卫御前左统领。这人少言寡语,头戴精铁面罩,脸上有疤,但我觉得他的身型很熟悉,尤其是那眼神,锐利的很呐!”

    “我让人调查过他的户籍,这人叫秦逸,老家在山南道万州,但我总觉得其中令有古怪。今日宫中设宴,这人恰巧当值,我便借故敬他一杯酒,终于弄明白了他的身份,这人竟是当年消失的……林缚。”

    “林缚?”

    贺韬神色一僵,他记得父亲提及过,当年林家出事时,世子林小将军征战在外,生死未卜。在思绪中来回寻觅,“你摘了他的面罩?”

    “我只看了他的手指。林缚右手食指上有一道伤疤,很浅很细,是大长公主不小心留下的。”温觐顿了顿,眸光忽而变得锐利,“如果没猜错的话,他心口位置还会有林家军的麾旗图腾。”

    罪臣隐匿身份乃是大罪,贺韬忽而想不明白,“陛下怎么会将罪臣留在自己身边?王爷要揭发他吗?”

    温觐摇头,“现在没办法揭发林缚的身份,没有夯实的证据,更怕打草惊蛇。”他端起酒盅,抿唇呷了一口,“我这六侄不知从哪里找到了他,留在身边估摸着是要找时机为林家翻案,以此来整垮我呢。虽然这事做的滴水不漏,但我不得不提防着。你修书一封送往安北边军,让他们随时准备接受调遣。”

    角落里的落地绢灯哔啵炸响,烛火一跃,两人投照在墙上的身影变得愈发狰狞。

    贺韬搓捻着干涩的指尖,眸中隐有难以察觉的忖量,“臣斗胆问一句,王爷准备何时动手?”

    “敌不动,我不动。现在朝廷里是明松暗紧,那小子狡诈刁钻,谁知道这是不是给我设下的陷阱。时机成熟,我自会告知你。”温觐啧了声,看向贺韬的目光带着七分同情,三分讥诮,“蓉蓉本该为你生儿育女,如今却怀上了别人的骨肉……”

    “此仇不报非君子,到时候,镇国公可千万别心软。”

    昭成二年,四月。

    又是一年春光旖旎,花苞开始抽蕾绽放,萧条不见,满目皆是翠生生的绿。

    唐蓉渐渐习惯宫里的生活,没有妃嫔需要管束,她乐得清闲自在。而温景裕依旧怕她操心太多,忧虑过重,大部分后宫之事都交由女官代行处理,她这个皇后需要干的只是点点头,或着摇摇头。

    除了大长公主经常进宫陪女儿,明山和上官燕也成了太和殿的常客。

    然而过了年,唐蓉就没再见到上官燕的身影。

    时值午后,明山闲来无事,进宫陪唐蓉说话。

    临近生产,唐蓉的身子笨重不堪,发尖的肚子将襦裙撑出一道圆.润的弧度。在双喜的搀扶下,她坐在圈椅上,狐疑问:“表姐,怎么最近没有燕燕的动静了?”

    一听上官燕的名号,明山掩唇轻笑:“她啊,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