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醒来时,外面天光初绽,晨曦从雕花轩窗中透过,被漆朱的窗棂分隔成一块块变幻的光斑,倾洒在波斯毡毯上。

    昨晚两人折腾到后半夜才消停,虽然没睡多久,温景裕却格外精神,睇着怀中的美娇娘,笑容不知不觉浮上眼角眉梢。

    唐蓉枕着他的手臂睡得正酣,乌发遮住她半面容颜,仅仅露出不点而红的唇瓣,像是抹了蜜一样,无声引.诱着他。

    温景裕将散落的发丝拢回她耳后,低头吮啄她的丹唇,极轻极柔,可惜还是扰了女郎的清梦。

    唐蓉眼睫轻颤,不满地哼唧一声,覆在他心口上的双手轻轻蜷起,指尖摩挲过他的肌肤,像猫爪在挠心,带出几道如火的热度。

    他深吸一口气,不敢再动,只是凝眸看她,眼神甚是温柔,似乎蕴着三月里的柔风和暖阳。一切美好的像梦境,他伸出手,隔空描绘着她婉丽的容颜,思绪又飞回到那个冰冷的冬天——

    那一年,长安落满银霜,碧空如洗,挂着一轮光芒浅淡的太阳。

    恰逢唐蓉生辰,在公主府设宴款待。温景裕不请自来,想将准备多时的贺礼呈给她再离开。他知道她喜欢玉兰,便让人特别打造了一支精巧的玉兰金簪,簪柄刻有吉祥祝语,希望她以后平顺安泰。

    然,他只看到表姐秀美的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抿紧的唇,皱起的眉,无不昭显着一切,她不开心。

    明山公主揶揄道:“蓉蓉,你魅力还真大呐,连六郎都给你送发簪了。”她刻薄的眼神瞥向温景裕,“被这种人惦记着,啧啧,膈应。”

    太子轻蔑冷哼:“就你这种山精小怪,还敢肖想瑶池蟠桃,不自量力。”

    明山继续笑:“蓉蓉呀,你这蛋有缝儿了,要被苍蝇叮了。”

    在一片嘲讽声中,唐蓉恼羞成怒,将发簪掷在地上,用脚踩了个稀烂。高高在上的小郎君和小娘子们很快离开了此地,空留温景裕杵在原地,瘦削的身影在冰天雪地中愈发单薄。

    回到宫中,温景裕狠狠剜了自己一刀。他不恨表姐,只恨自己无权无势,无法让表姐倍享荣光。他懵懂的爱意反而成了枷锁,不知不觉就伤害了高傲的她。

    直到表姐出嫁时,这种自恨临近极致,蚀骨灼心的疼让他濒临毁灭,只能选择远走封地。本以为避开长安就能将表姐忘记,殊不知她夜夜入梦,在他心中的轮廓也愈发清晰。

    就藩没多久,辖内彪悍的垚族忽然发起叛乱。长安无人问津,节度使不肯调兵,温景裕走投无路,只能率着几千王府亲卫硬抗,过往的恨和痛楚全都化为悲愤的力量,燃烧着他,鼓荡着他。

    屠垚族山寨时,温景裕满目猩红,心里想的只有一件事:他不甘这样活着,他要回长安,他要得到她!

    而今他终于做到了,表姐就躺在他身边,与他同榻而眠,光洁如瓷的肌肤,婀娜绰约的身条,处处烙着他留下的绯紫印.记,像是嘉奖,又像是温柔的纾解。

    不仅是今天,日后无数个日夜,她都休想再离开。温景裕眼底悄然浮出些许凉意,枕在她颈下的手臂环住她,薄唇轻吻她的额头。

    过了很久唐蓉才迷迷糊糊地醒过来,清眸中还存有尚未消失的惊惧和仓惶。她做了噩梦,梦中贺韬满身是血,目呲尽裂地控诉她为何要与皇帝有染,为何要背弃当初的誓言。

    “姐姐,你醒了,是做噩梦了吗?”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唐蓉心头一惊,这才反应过来,她还身处太和殿。

    面前之人没穿寝衣,腰间搭着薄薄的被衾,不同于贺韬的壮实魁梧,他的身体劲瘦有型,宽肩窄腰,肌理的线条年轻张扬。肩头有一道疤痕绵延到胸膛上,似乎是刀剑所伤,并不狰狞,反而有一种乖张生邪的况味。

    唐蓉倏尔想到他的强横还有那令人无地自容的快.意,耳尖渐渐发热,红的快要滴出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