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铭似乎想起什么,笑了下:“别人倒也未必,我算是特例,小时候性子野,浮躁得很,父亲逼我泡了五年天目,七浸七泡,有一层香气没出来我一个月的零花钱就要减半。”

    施念忆起天目的叶像墨翠珠,青顶中的上品,给他练手的茶叶都这么讲究,关父这样从小磨砺他的性子,让他体会天目的每层香气,学会珍视茗品,怪不得会成就今天处事不惊,绰有余裕的他。

    关铭将甜点推到施念面前:“先吃点,空腹喝茶伤胃。”

    施念拿起一块小糕点,入口即化,甜而不腻,她挺喜欢的,又问了句:“你在这里跟我喝茶,代表团那边的人不用管吗?”

    “不用,这次和商会主席谈完,主要是和国内那些制造商交流,我帮他们安排好了,在不在都一样。”

    施念有些诧异,听上去这件事好似和他没什么关系似的,可看这几天的安排,他倒像是个牵头人,不禁问道:“小叔难道不是也在日本这里有生意吗?”

    关铭一双眼从茶移到她的脸,眼里有笑意:“探我家底啊?”

    “没有,不是这个意思。”施念赶忙否认。

    关铭却直接告诉她:“前几年是在这里做了些项目,包括你现在看到的这些,休闲度假酒店之类的,不在这

    里,在北海道和本州那边,这次时间紧,没法带你去看了。”

    关铭话中的“这次”不禁让人联想到会不会有“下次”,但是短暂的期待被渐暗的天色浇灭了,再次上船他们就要回程了,这样的客气话还是不过心为好。

    施念便转移了话题:“我以为你过来也是谈生意的,听吴法说船上很多都是你请来的贵客。”

    施念只是奇怪,关铭和代表团那里没有生意要谈,还亲自为商会主席跑了一趟,连船上那些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是关铭招待的,他不像是那么闲的人。

    关铭却突然问她:“evfta听过吗?越南和欧盟的自由贸易协定。”

    “新闻里报道过,具体没有了解。”

    “这个开端有可能会让更多人认为我们的全球供应链可以拆解,我们不能等到那一步再来做反应,有些事情需要未雨绸缪。

    其实对我们来说是挑战,也是转型的机遇。

    举个例子吧,拿服装产业来说,evfta生效后一部分服装产品关税会降为零,而人力成本方面东南亚比我们有优势,在国际市场上,我们的纺织品将面临巨大的竞争压力。

    受脱钩论影响,总有很多言论说那边将会逐步取代中国制造成为新的世界工厂,不过目前来看越南那边很多核心材料都需要依附我们。

    欧盟不可能将核心技术转移到东南亚,他们目前承接的只能是一些低端制造,等到他们工业体系发展起来怎么也得要十几二十年,这给我们争取了宝贵的时间,无论是工业技术、设备制造各方面都有很大的空间,利用好这黄金二十年,下一个世界主场谁知道会花落谁家?”

    施念刚才的思想还停留在那些代表团身上,然而关铭的三言两语突然就打开了她的视野,特别是他的最后一句话,让施念心里产生了一种微微颤栗的感觉。

    紧接着她便问出了口:“所以…你也做外贸吗?”

    关铭笑了:“我不做外贸,但我也在这条船上,就像你,你没有买船票,也不是来日本旅游的,但你也上了那艘船,如果航行中遇到事故,谁也无法幸免于难,一个道理。”

    施念听懂了,只是她没有吱声,她还需要消化一下,关铭跟她说的这些以前从来没有人和她讲过,在东城也许会听过一些商业上的事,但都很浅显,没到这么大的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