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这日,魏国公府宴请宾客,主事者竟是国公府里的两位公子。到底是大家风范,两位公子纵然年幼,这宴会却准备得有模有样,即使当不得出挑一词,却也让人寻不到错处。

    因是几个孩子间的聚会,大人们倒也没有太郑重其事,只依着礼节,让年长的哥哥姐姐,或有体面的嬷嬷陪几位受邀的公子姑娘前来。

    沈府之前刚刚筹办过赏花宴,魏国公府既然要还礼,府上的两位姑娘,一位小爷,自然都在受邀之列。花如澜一早就给儿女备好见客的衣裳首饰,礼物也妥帖,送给大公子傅西棠的是一方坚实润滑、细腻娇嫩的端砚,二公子傅兰叶那边则是一副玲珑剔透的玉制九连环。

    临出发前,丫鬟捧着匣子,让花如澜贴身嬷嬷检视。

    沈云莞踮起脚尖看了一遍,并不觉得如何。至于沈云涣,就更是一团孩子气了,伸着手要拿那九连环玩。

    花如澜有意教导女儿,就问道:“莞儿可知,咱们府上为何如此备礼。”

    沈云莞对魏国公府十分上心,道:“知道。先生说过,自古长幼有序,尊卑有别。大公子居长,礼物自然要更加贵重一些。”

    花如澜道:“那莞儿可想过,大公子虽居嫡居长,但其生母早逝,如今一品国公夫人的名头正落在廖明珠的头上。廖明珠是傅西棠的亲姨母,可是姨母再亲,还能亲过亲生母亲?这些年廖明珠看似持家中正,一视同仁,但谁又能保证她心底没有旁的想法?”

    沈云莞:“这么说来,二公子的前途远胜大公子了?那这玉制九连环送给二公子怕是薄了些,母亲要不再添上一些?”

    花如澜神秘一笑:“这个礼还偏就不能添。”

    沈云莞一呆,连连追问:“啊?为什么?”

    花如澜摇头,只觉女儿年幼,还是有些不成器,忒沉不住气:“莞儿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魏国公府两位公子,大公子傅西棠小小年纪就颇为沉稳慎重,敏而好学;二公子却活泼顽劣,性情率真。有道是三岁定八十,大公子将来绝非池中物,此其一也。此外,还有一条最最重要,也最为关键的决定性因素,莞儿忽略了……”

    沈云莞咬着衣袖苦思冥想半天,仍觉毫无头绪,趴在花如澜双膝上撒娇:“到底是什么?莞儿想不到,好母亲,快告诉我吧。”

    到底年少,想法总是顾头不顾尾,花如澜无奈:“是国公爷。莞儿要记得,要想过好日子,就要去筹谋,去算计。人生就是一场豪赌,押对了宝,才能锦衣玉食,呼风唤雨。而作为一个赌徒,即便你有通天本领,也要先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认清楚谁才是那个能够掌控全局,一言定胜负的人。”

    虽然这话并没有斥责之意,但沈云莞心思敏感,还是听出了花如澜的些许不满,她耷拉着眼皮,不服气道:“都是儿子,母亲怎么知道,国公爷就一定会偏心大公子呢?”

    花如澜没有解释,只是拍了下沈云莞的脑门,嗤道:“傻丫头。”

    ……

    沈府家丁驾了一辆翠幄青稠车,四个婆子,四个丫鬟,垂首等在二门外。

    沈云乔抱着个匣子不紧不慢地走来。

    身后,菖蒲一边走一边埋怨,额上都急出了汗:“姑娘的衣服也太简素了些,平日在家还好,这会子都要出门见客了,针线房里的人还推三阻四。”

    沈云乔看了看自身,藕荷色小衫,浅粉襦裙,虽然不华丽,但胜在干净清爽,就道:“菖蒲姐姐也知道背后缘故,左右每次催来催去,都没了下文。又何必白白跟那些人生气呢?”

    菖蒲也知道这个理儿,但总是忍不住为自家姑娘委屈。

    果然,沈云乔一身装扮单独看还好,等穿着茜红罗裙,插戴了赤金蝴蝶簪的沈云莞一现身,越发衬得沈云乔周身低调朴素。

    幸好,沈云乔生得好,雪芙乌发,丹唇贝齿,只看五官就是一副好颜色,倒也不需用衣服首饰增添亮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