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出生时的夜晚,天边挂着一轮皎洁的月,水银般的月光洒下,如同为大漠披上了一层轻纱。”裴漱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她缓慢地说道:“阿依努尔,月光。我没有说错,令堂为你起了一个很美的名字。”

    狸奴怔了怔:“你还记得啊。”

    “自然,我买了康家的皮裘,却找不到要送的那个人。”

    夜色愈发深沉,浓重的黑幕压的人喘不过气来,即使兵士们人人手持火把,仍然抵抗不了这似乎要吞噬一切的黑,裴漱的脸隐在黑暗里,狸奴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她能猜到,一定是沉静的,悲悯的。

    那天她推开窗,看见一身白衣的她牵马走过,不知为何起了逗弄的心思,这人真好看,也真奇怪,明明是身在风尘之地,却目光清亮坚定,和那些来寻欢作乐的男人一点都不一样。

    她微微低头,表情中带着沉重的痛心与怜悯,狸奴那时候在想,你在为谁而痛心,又在怜悯着谁呢?我们吗?可如果没有你们这些寻欢作乐的男人,又怎么会有沦落风尘的女子。

    她心里莫名地涌起一股强烈的憎恶,于是她丢下一枚香囊,刻意做出一副妖娆风情的模样与她搭讪。她接住了那枚香囊,昂起头与自己对视时,狸奴知道自己想错了,一个虚伪的人不可能有这样一双干净的仿佛流淌着天池之水的眼。

    “天冷,姑娘多穿件衣服。”

    “你为我买件皮裘罢。”

    “好。”

    “我要康家用黑羔皮制的皮裘,领边缝着白兔毛的那种。”

    “好。”

    ......

    狸奴杀过许多人,得到过主人无数的奖赏,如果她愿意,她甚至可以过的比西域三十六国的国王还快活,但快活不等于快乐,她穿着绮罗绸缎,却冷的像冬季聚集在城外的衣不蔽体的流民。

    在狸奴看来,没有什么比无人关心更痛苦的事了,她穿金戴银又如何,她死时不会有任何人知晓,更不会有任何人流泪,就像秋风扫落叶,轻飘飘的这是世界就没有了她存在过的痕迹。

    与裴漱相遇的那天,她离开故乡后第一次体会到了温暖,原来世上真的有这样的人,她们不在乎另一个人的身份和地位,仅仅因为自己有能力,就给予她帮助。

    狸奴看着裴漱,声音很轻:“你现在知道了,我不是缺一件皮裘的人。”

    裴漱说道:“我也知道了,你手里那柄剑不是越地来的男人所赠。”

    狸奴噗嗤一笑:“确实是那个男人的剑,只不过我杀了他,这把剑就变成我的了。”

    “户部尚书杨大人也是你杀的?”

    “对。”

    裴漱心里有些沉重,继续说着自己的猜想:“你那日是为了刺杀楚国公主殿下才来的吗?”

    狸奴向宋巢和的方向看了一眼,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没错,不过你是如何猜到的?”

    裴漱说道:“你住的那间房,那不像个住人的地方,反而更像个临时落脚地,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在昌宁城的许多青楼中都有这样的落脚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