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以来不过半月,庭前的老迎春便谢了大半。负责修剪花枝的侍女拿着剪子拧着眉头,沉默不语地面对那迎春发愁,刚想落下一剪,却忽地被从里屋传来的惨叫吓得打断了思绪。

    “封灵玉——!!”

    还未等碧瑶的半只脚踏进门槛内,慕大小姐气恼的怒喊便从窗户纸的缝隙中挤了出来,雄赳赳气昂昂地钻进侍女的耳朵里,让人听闻后忍不住叹气。

    抬手挑起门帘,碧瑶进入屋内,果然看到慕薰儿正抓着一支笔,将封灵玉按在卧榻上,不由分说地在她脸上画着乌龟,口中仍旧阵阵有词地叫骂着,根本没有大家闺秀的模样。

    身着碧衣的女子放下手中盛着果脯的瓷碟,无可奈何地苦笑:“小姐,这又是怎么了?”

    拿着毛笔作恶的大小姐并未抬头,待到在两人的厮打中画下最后一条乌龟腿,才气定神闲地放了笔,嘴角勾出虚情假意的微笑:

    “没有没有,我现在好的很,好的很。”

    碧瑶见状,也不拆穿,又指了指被按在床上涂鸦的丫鬟打扮的女孩:

    “那灵玉呢?小姐,你们怎么又闹起来了,这三天两头的,可真是不让人安生。”

    还未等碧瑶叹出第二口气,慕薰儿便伸手抓住了封灵玉的领口,将她从卧榻上提溜起来,又从桌上抓过几张写满了工整小楷的绢纸,皮笑肉不笑地展示到碧瑶的面前:

    “看,这字迹,这文采,何等出色。”

    碧瑶眯着眼睛看了又看,只道是大小姐新写的文章,虽然自己什么都看不懂,却依旧称赞了一番。

    “这可是本小姐心心念念、废寝忘食写了三个通宵的文章,本来打算明天交由先生审阅。”

    “谁知我刚才不过是坐着打了个小盹,醒来之后,就发现上面爬满歪歪斜斜的乌龟了。”

    慕大小姐愤愤地咬着牙,满眼怒气地直盯着罪魁祸首的脸,被画了满脸乌龟的侍女似乎也不知道害臊,淡然地与自家那一点就着的小姐四目相对。此等箭在弦上的情景,好不热闹。

    “好好好,家务事我们等回来再断。”

    察觉到气氛不对的侍女上前一步横在两人中间,又见慕薰儿再方才的打闹中惹了满身的墨迹,便更是头疼。

    “小姐,灵玉,快去换身干净的衣服!马车早在东角门处候了多时,二小姐也已动身往赛马场去了!”

    还在气头上的大小姐被猛地一说,竟没搞懂必要究竟在说什么,愣了许久,她才忽然意识到今日有开春第一场赛马会,便忙不迭地拽过封灵玉的胳膊,跑到西厢房翻腾衣服去了。

    碧瑶望着两人成双入对的背影,不由得心中生出一丝感慨——

    这么多年,打没少打,闹没少闹。可小姐和灵玉,终究是越来越亲了。

    慕家有嫡长女,名唤薰儿,乃家主慕寒卿与先夫人薛氏所出。

    此女自幼聪敏,甚得父亲怜爱,八岁之年,便得良田千亩,自是苦心经营,而今也算小有成就。

    “喂,灵玉,”慕薰儿挤在一水儿放衣服的木架子间,止不住地皱眉头,“你说这赛马会人多嘴杂,咱们要是公然晚到错过开场,会不会影响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