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李重山所说,打仗就是这样的,能用几个炉灶、几袋小麦与几百支箭解决的事情,他为什么要多费力气?

    但江逝水恨他把无辜百姓都算计进来了。

    所谓的叛军头子周进攻城时,都知道先把他们劝走,偏偏是朝廷的建威大将军把他们算计了。

    江逝水松开手要走,又被李重山拉住了:“外边还乱得很,太晚了,睡吧。”

    他哪里还睡得着?

    “我出去一趟……”

    “淮阳城中还有百姓,也要吃粮。”李重山朝他笑,露出尖利的犬牙。

    掩在袖中的手握紧又松开,江逝水走到他身边。

    院外有人久久不愿离去。老管家握紧双拳,每次想进去看看,就会被守在院门口的士兵拦下来。

    许久也没见房里吹灯,老管家实在没有法子,只能安慰自己,小公子机警,一定懂得如何保全自己。

    夜里风冷,两个士兵也看不下去,劝他回去,他应了一声,佝偻着背转身离去。

    他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在府里绕了半圈,最后走到了江家祖祠外。他不敢进去,只是坐在台阶上抹眼泪。

    小公子是他看着长大的,他二人之间,近似爷孙的亲情远胜过主仆恩情。

    这些年来,他将江府家务料理得井井有条,旁人都道他老当益壮,如今他却无能到连小公子都保护不了。

    夜里太冷,老管家眼眶中的老泪很快就被风吹冷了。

    他最后揉了把眼睛,扶着腿站起来,重新挺直脊背。

    房间里点着银炭,帷帐半垂,外边的烛光照进帐中。

    江逝水穿着兔毛内衬的雪白中衣,睁着双眼,躺在榻上出神。李重山与他同盖一床锦被,盯着他的侧脸瞧了许久,最后从枕下抽出叠得整齐的红色发带。

    他将发带散开,握住江逝水放在被子下的手,摆弄一个木偶似的,把他的手拿出来。

    李重山刚想把发带缠在他的手上,但是见他神色淡淡,不是很高兴的模样,便松了手。他把主意打到了江逝水身上其他地方。

    发带被覆在江逝水眼前,江逝水也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安安静静地躺着,透过红色布料去看。

    他年少时是很喜欢这个颜色的,像火焰一样茂盛。

    现在不喜欢了,现在他觉得这个颜色像是城门口的血流成河。

    李重山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手横在他的腰上,挨着他躺着,偶尔用指节蹭一蹭他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