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张古?”对面的男人冷冷地看着我,同时冰冷地说道。

    我不得不再一次审视面前这个男人:只见他中等个头,身体明显的有些发福,虽是坐着,但依然可瞧见那凸起的小肚,可见生意场上没少应酬。

    他的五官也极其普通,普通到放入一群人中,根本就不会去注意到他,然而他那寸把长却根根直竖的头发,倒是叫人耳目一新。其次就是他那一身随意且普通的穿着,根本就瞧不见哪怕一丝一毫的亿万富翁的派头。

    他——就是厉自衡,传说中的厉自衡,我终于亲眼见到了他,亲眼见到了这个外表普通却充满传奇性的人物。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外表看似普普通通的人,当我目光与他相接的一刹那,却陡然感到一丝寒意——好凌厉的一双眼神!似乎能够看穿别人的内心,仿佛别人内心隐藏的一切,在那目光的注视之下,都将无所遁形。

    ——魑魅魍魉,无所遁藏!

    我的内心,他能看到吗?

    在那冰冷、严肃、凌厉的目光注视下,我竟不由自主回答道:“是,我就是张古。”这句回答仿佛已未经过大脑,却是直接从口中迸出,令我不由吃了一惊,仿佛他那眼神具有某种魔力似的,令人不可抗拒。

    “就是你害得我损失了一半的产业?”然而就在此刻,他突然勃然大怒起来,几乎是咆哮着说出这么句话。

    我本能地一愣,他前后如此骤然大的变化,直叫我措手不及,一时竟也不知如何应付。

    是的,我愣住了,此刻我看着他惊愕地瞪大双眼,脑中在不断思考着怎样回答他,又似乎已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没在想。

    此刻,我终于承认自己是将厉自衡这个人物彻底的想错了,他根本就不是我脑中幻想的那个亿万富翁。我脑中幻想的那个亿万富翁,应该是个极其有涵养的人物,就是那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极其稳重之人。那种人物,应该说是极其大度,胸怀可撑船,他根本不可能,也不屑去和我这么个小人物去计较。就像那些江湖大佬,也根本不会去找普通小老百姓的麻烦,只有那些个小喽啰,才会为了个鸡毛蒜皮的小钱,而去找小老百姓去收取什么所谓的保护费。

    可是我眼前的这个人,已然没有半分从容大度之气概,面上看起来虽依然冰冷,但咆哮的语气已显激愤,甚至有点抓狂。我想如果不是碍于他自己的身份,他可能真的会起身过来踹我两脚。

    我低着头,说实在的我真的不敢看他,因为我突然又想到了那样一个庞大的数字,我想无论谁辛辛苦苦白手起家聚拢起来的产业,在一瞬间就已没了一半,大概都会爆发吧。

    可是,范蠡不是还三聚三散吗?难道现在的人就真不如古人了?

    沉默,我骤然感到无形压力不断袭来。

    厉自衡没有再逼问我,大概已压抑住自己的怒气——像他那种人,本不该轻易动怒的。然而此刻,我虽是低着头,却能感到他寒气逼人的眼神正射向我,令我仍不得不回答他那个问题。

    “我……”我只感到说话的语气都在颤抖,“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好奇,况且……”我本想说况且你弟弟还差点要了我的命,但一想道古泰已被判了死刑,到了喉咙的话便硬生生顿住了。

    “况且什么?”厉自衡似乎已看透我的内心,“况且我弟弟还差点要了你的命,是吗?”说到最后两个字,他的语气骤然提高,怒意似乎再次爆发出来。

    “我……”在他的怒意面前,我只感到渺小,似乎再有理的话,也没勇气提起。

    “涉及到破坏我们家族利益的一切,就该被抹杀!”他语气已显得平静,但波涛暗涌,“你知不知道,衡顺企业的一半归于国家,有多少人会面临失业,有多少人会面临破产,无家可归?”

    “不会吧?”我终于抬起头来看他,只见他神色凝重,似显得悲切。我不由得接着道:“变成国有企业,不是只会对员工有利吗?”

    他冷笑:“你根本什么都不懂,生意战场一旦变作了政治舞台,就不是任何人所想得那样简单了。其中的利害关系,就像地表下的暗河……”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我感觉他下面还有话,但却是不能跟我讲,或许涉及到什么政治机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