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莳唇边噙笑,眼眸似如新雨洗过闪着微光,“原来是李道兄。”

    李?道?兄?

    我眼下不过芳龄六十有七,小子,我记得你今年整好两百五吧?

    这小子从小就爱装大辈,这回倒调过来了,估计是新婚燕尔,心情恰如雀跃少年。

    不过婚礼弄得这般丢脸,另一个新郎官也跑没影了,好像也没啥可雀跃的……

    我诚惶诚恐状的低下头,“不敢。”这脖子压低就听得啪嗒一声,有物自头巾顶直坠地下,却是一截鲜香七晶虾。

    亡夫和奸夫同时看向那枚虾子,齐齐默然无语,然后越奸夫掐个法诀,我和周围一干衣冠狼狈的难兄难弟顿觉神清气爽,身上长衫复又干干净净,连地上虾子也无影无踪。

    我咳嗽一声,正待说两句场面话,越少主已略显思忖模样:“道兄姓李,又是岳襄门下,可是邱朝李族出身?”我心头微提,点头应是。越莳若有所思,道:“倒也巧了,李师兄也是李族出身。”这话不好接,我也只能含混应付:“晚辈出身庶枝,不敢攀附。”就想扯个闲话把这段岔过去,不想他却继续道:“道兄来得不巧,若早些时候,或可与李师兄一见说不定。”

    这个“早些时候”是指你俩合伙杀夫之前,对吧?

    我看了眼他簇新吉服,心下有点腻味,眼见其他门派宾客面露热羡跃跃欲试,有心把话题让渡出去,越莳已笑道:“说来也是有缘,道兄不妨在千重山小住几日。”说着朝周围人略略颔首,长袖拂动,风采万千的走了。

    我盯着他背影,正琢磨这家伙搞什么玄机,却听啪的一声轻响,转头望去,只见茹苓双手扶颊满面晕红,双眼朦胧如中迷烟。

    这模样我实在太熟。从前越少主每每在山门这么分花拂柳的走一趟,准保迷翻一干低辈男修女修。有几年山门试炼还拓了越少主的倩影植入幻境,虽然这么做有点得罪人,但这个法子真是好,那几年虽然入门弟子奇少,但是各个道心坚定无比,当中一个姜姓弟子下凡明心还斩了个妖精叫妲己。

    师妹啊,你这样的迷妹第一轮就得被刷下去你知道不?

    我恨铁不成钢,屈指在她脑门上弹一下,手劲有点大,她脑门上一下子就鼓个包。师妹哎呀一声如梦如醒,手捂额头眼泪汪汪,“师兄!”

    我顾左右而言他,“此地风景不错嘛。”

    然而脑包易鼓,佳人难再得。茹苓只分我一息注意力,很快又醉眼迷离追着越新郎瞧去了,直到人家衣服角都没了影,这才长声叹息,端的是惆怅无比,甚至都顾不上找我算账,转头又拉着她一见如故的莫逆之交嘀嘀咕咕去了。

    我随意听两句,都是些什么“啊啊”“呃呃”“啾啾”“嗷嗷”“嘎嘎”“呜呜”等等象声词,中间反反反复复那句则是“我要飞升了!”

    不,你被刷掉了你知道伐?

    我正欲摆出师兄尊严教训这丫头,忽听到辫子姑娘奇怪自语,“越少主叫李剑尊师兄?奇怪呀,论辈分不应该是师叔么?”

    我欣慰的朝她看一眼,还是有明白人哪。要是当年这丫头参加入门大考,只凭师叔二字,就算扈香主说我以权谋私,我也肯定做主收她入门!

    非澜阁越霍两家轮流做主,我师尊与山门霍峰主乃是师兄弟。因此从这厢论起来,越莳实该称我一声师叔,可是他从小就喜欢充大辈,不知何时开始也随其他人一般叫我师兄。

    这家伙从小就漂亮得出奇,也沉默得出奇,不怎么喜欢说话,好像积攒了许多心事一般。

    他少年时曾寄居千重山多年,因为天分高绝进境奇速,门中小比时会邀他作为客卿偶试身手,每每便技压群雄惊艳四方,也不知多少内门子弟因他而暗淡无光,偏偏又出身优渥前途无量,因此免不了沾染许多是非。

    而谁又不是这般在剑丛刀尖上打滚来过,因此各位峰主真人对此不过付之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