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狐狸不意我提起此言,一时懵懂,“啊?”

    岩壁上探下三两只野花,风雨中微微瑟缩。我继续向前走,沉吟道:“若我猜来,或许是堪透生死则生死无惧;参破名利则得失淡然;不历红尘三万丈,不得脱娑婆;七情六欲中打滚,归来方是真我。”

    小狐狸停下脚步,满脸愕然,“……和师傅说的差不多,你怎么知道?”

    我回头看他,肃然道:“天下为师之心相差不多。若我有徒将外出经历,亦会如此叮嘱。所以你无需为今日种种困扰,我所思所为,皆出本心,愿你亦如此。”见他张口欲言,复微微一哂,“何况你境界远高于我,说不定离得此境还要仰仗公子。”

    小狐狸眼睛骤然一亮,胸膛挺高:“是啊,你说得对!”随即眨眨眼,脸上发红,“我已有家室……”

    我大笑出声,“这个自然,李夫人!”

    石洞五丈余高,曲径通幽,其内钟乳晶洁,千姿百态,或如雪峰横行,或如银河倒悬,本该如行天宫心旷神怡才对,然而无论是我还是小狐狸都神色凝重,如临大敌。

    只因一股阴沉恶意无处不在。

    此种恶意无声无色无痕无声,纵用心追索亦无迹可寻,然而却似付骨之蛆,无处不在,皮肤鼻翼仿佛覆盖数层粘密滞重的湿衣,一股阴冷自毛孔钻入心脾,避无可避。

    小狐狸不停挠头拍手,时不时缩脖扭臂,想要挣脱这无形罗网,却只是徒劳。我见他抓耳挠腮十分烦恼,摇头道:“乌庠介无形无质,摆脱不得。”

    小狐狸手停一瞬,又忍不住抓了抓后脑勺,喃喃自语:“天妖毛发化为乌庠介,原来是这个样子。”又前进数里,阴冷之意愈发浓郁,直似潮水无声淹没,数只浑身血赤的蝙蝠倒吊洞顶,察觉人来,蝠翼慢慢张开,一时晶莹洞府皆笼入薄翳之中。

    我不动声色,掌间握上剑柄。血蝠翼翅陡僵,旋即急急收起,叽叽尖叫两声,分列两旁。

    小狐狸不觉有异,啧啧笑道:“有趣有趣,这是来迎接我们么?”说话间已走到洞底深处。此处乃是一座极为高阔的石室,四侧石壁峭拔嶙峋,顶部高耸入空,一眼无际,隐约可见天穹。

    石室正中,有玄袍锦带之人正立望顶空,闻声投来一眼,剑眉入鬓,星目生寒,不是顾惜崇又是何人?

    他目光在我缠着绷带上的伤口上飞速扫过,唇边浮出丝讥诮之色,一言不发,复又扬头去看石壁。小狐狸被他牵引,亦张望石壁,半晌不得其果,嚷嚷道:“喂,顾二,你在看什么?”

    顾惜崇抚剑不语,我以为他不会作答,不想他忽嗤笑道:“你不是找你那个郎君,怎么连他味道也闻不出来了?”

    我闻言只想扶额长叹,这小子也忒损了,这么多年没被人打死算他命大。谁知小狐狸听了喜上眉头,“咦,郎君在这里吗?”搜寻一圈无果,居然真的到处摸摸蹭蹭,使劲嗅起味道来。

    我:……

    我一阵牙疼,来到顾惜崇身边道:“顾道友可寻到心仪物事?”

    顾惜崇连个眼角也没分给我,走到一块稍显平整的石壁前站立片刻,忽然间无锋剑出鞘直向石壁斩去,金石相交,登时磕出几点星火。

    正在不停走动的小狐狸稍吃一惊,回头道:“你干什么?”

    顾惜崇不答,手指在无锋剑身上轻轻一抹,沉吟少息,又是一剑落上石壁,空中刹那又崩开丝丝点点的火星。

    小狐狸见状不再多话,停下脚步皱眉看他。

    此时我已猜到他欲为之事,不由心头凛然,身形稍稍后退,手掌摁上腰间佩剑,冷眼看他一剑复一剑砍上石壁。